本帖最后由 东北虎 于 2015-3-9 19:53 编辑
车门打开,人头攒动,我拥着咪咪的双肩挤进车厢。这一段地铁是人流最密集的所在,车厢内人挤人贴胸擦背,像罐头里的沙丁鱼。我在人丛中使劲前突,找到一个相对宽松些的角落,让咪咪靠边站着,我用双臂奋力撑着栏杆,以便给咪咪多争取一点空间。 列车在沉闷中疾行。人挤人呼吸不畅,汗水濡湿了衣衫。我的手臂开始发酸,脊背的压力在加重。咪咪弯下腰拿出手机,在这拥挤的环境里接听电话都是件吃力的事儿。咪咪把手机紧贴着耳朵,轻声地“嗯、啊”着,因为站得切近,我隐约听出电话那端是个男生在讲话。咪咪瞥了我一眼,草草打发了对方,冲我调皮一笑。两个人相对而立,我感受她的呼息吹拂到我的颈上。 列车到站,乘客退潮般地涌出车门。车厢里空了大半。我松了口气,身子向后挪了下,想保持一个舒适的距离。可是咪咪却如影随形,依旧紧贴着我站着,一只手搂着我的腰,脸颊靠在我肩头上。失去了拥挤的屏障,这样显得很乍眼。车上可能还有公司其他同事……我悄悄捅了下咪咪,提醒她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咪咪恍若未闻,反而靠得更紧。我垂下眼睑,感到车厢里比刚才还要闷热。 车行六七站,咪咪先下了车。我如释重负地换个位置站着。我与咪咪是一个公司的,只是不在一个处室,因为经常在地铁里碰面,渐渐熟悉了,不过成为男女朋友也只是个把月前的事儿。在职场混久了,习惯了四平八稳的节奏。咪咪只有二十四岁,是个活力四射的女孩,她的出现,有如一股疾风扫过沉静的水面,我感到了心中的那丝丝涟漪。为了能与咪咪站在一起能相搭些,我甚至换下了刻板的西装革履,踏上运动鞋穿上了多口袋休闲裤。 这天是周末,我和咪咪到九品香吃饭。期间我去洗手间,一个瘦削的小伙子拦住了我,“大哥,是姓吴吧?”我一怔,上下打量着他。这小子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染得枯黄,根根上竖象一捆韭菜,额头正中还有一缕红发,象上被谁当头打了一棒还流着血似的。“你是?”我狐疑地看着他。“认识一下,我叫凯子。是咪咪的男朋友。”我的心一凛。“当然,说我是前男友也行。”我瞥了他一眼,对这种怪模异样的小混混,我是打心里鄙视的。“咱们谈谈。”凯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端着肩膀。“对不起,我没工夫。”我冷冷 地扔一下这一句,转身就走。真晦气,一个愉快周末,被这混蛋搅了。 我故意转了弯儿,回到咪咪跟前。“咱们换个地方,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这里也不错呀,再说还点了这么些菜。”咪咪笑着没动。凯子却晃晃荡漾荡进来。一屁股坐在我们相邻的座位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这边。我发现咪咪向他那边瞟了一眼。看来他们真的认识。我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 “大哥,借个火儿。”凯子取出香烟,冲我笑了笑。“抱歉,我没带火儿。”我横了他一眼。咪咪的眼神如拍打中的羽毛球,两边来回闪动。我蓦然起到:我们三个碰面可能不会巧合……“遇上了就是缘分,咱们一起唠唠?”凯子挪椅子就要凑过来。“别动。我没兴趣与生人闲聊。”我冷冷地说。凯子讨个没趣,退回刚才的位置,拿出手机摆弄着,一会儿就放起歌来,“……我的小宝贝呀,咱俩是一对呀。亲一下,亲一下……我的我的小宝贝呀,你还得等一会呀,啧啧……”音量很大分明是在寻衅。我看了看咪咪:“咱们换个地方!”咪咪坐着不动。凯子得意地笑。 我心中暗气,大声叫道:“服务员!”服务员走过来,“先生,什么事儿?”“这儿太吵,你能不能解决一下?”我说。服务员环视一下,马上明白事儿了,转身对凯子说:“先生,那边有的是空桌,跟我去那边……您要点什么菜吗?”凯子指了指我:“我想同这哥们唠唠。谁更配留在这里?”此言一出,服务员愣了,邻桌的顾客纷纷侧目而视。咪咪却一付旁若无人的样子。我心中窜起怒火,有一酒瓶抡过去的冲动。服务员见势头不对,又催问凯子点什么菜,凯子说不想点菜,服务员就把他“请”了出去。“来!喝酒。”我冲咪咪举了举杯子,不管她喝不喝,自己先干了。 “你出来,出来!”凯子在窗外喊叫,有如狼嚎。“你不妨与他对话。总这么胡喊 乱叫也不是事儿。”咪咪将酒杯撂在桌上。“对话?就他那货色,跌了我的份儿。”我心念一闪,似乎明白什么了。“他表现得很生猛,雄性十足。我想你也该有所反应。”咪咪顿了一下。“怎么反应?”我笑着看她,“我听说你外表斯文,内心十分刚勇强大。”咪咪的话我听着有些刺耳。“什么意思?”我盯着她的脸。“我想掂一掂,我在你心目的份量。”咪咪笑了。”“你出来 ,出来!有种就把我撂趴下!”凯子嚎叫着。“你想看我与他打架?”我问咪咪。咪咪不置可否。 “你是想看一看,我们谁更粗凶狠,是吧?”我问。“你至少应该有所表现。”咪咪直视我的脸。“让我们象野兽一样撕咬格斗,然后败者走开?”我虽然笑着,语气早已冷了。“人本来就是兽进化来的。其实这也是进化的规则。你担心失败?”咪咪自己端杯,喝了一大口酒。“你在使激将法?”我干了杯中酒笑问。“我心目中的男人是最强悍,能为我拚命的。”咪咪毫不回避我的目光。“你很喜欢看人决斗?”我冷静地问。“决斗是一种骑士风范。你平时很欣赏的普希金就曾勇敢地与人决斗!”咪咪的眼神已显得陌生。“这样的游戏太幼稚了,我可以为你去做任何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甚至为了你用生命去兑换,但绝不能做这种无聊的殴斗——”我决定一吐为快。“你这样……不觉得是在伤害我么?”咪咪的笑容象卷起的帘子一样收起来了。
“咪咪,我爱你!爱你……”凯子在外面叫喊着。咪咪已收拾手包起身要向外走了,“你可能说得不错。可是,你的理智让我心冷!”“你做什么?”我问。“你不出去,只有我出去了。”咪咪走向大门。我的心一阵刺痛。我们的差异太大,年龄、经历、思维、情趣……都是我们难以逾越的鸿沟。我们本就不该走到一起。
咪咪一出大门,凯子的嚎叫声就停止了。我想得到那边发生了什么。我自己把余下的啤酒都喝光了,在阑珊的月色下独自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