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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4-11-29 19:02 编辑
山庄曰之星月,大概是个谶言,那蹊跷大概是夜里才美,适合操。
醉眼环顾,阳光下,庄之静谧若处女之脐,荒谬若莫奈之笔。鸿儒离散,白丁歉然,空余房若干间,怪石三二座,曲径小道铺满了岁月之叶。花花草草大概有点脸子,无人来赏也就自顾自枯败了。不好说是不是嵇康之任去留那种散淡味道,但绝无云卷云舒那丝刁鸥之意,也无落花流水那一绺天同地卑的咏叹调子。大约会有人怀念广陵散况味,不在山水间,不在亭廊中,只在鬼头大刀下,真正好曲子。
醉鬼的话是不可信的,比如我。醉鬼的话不能不信,比如庄主。
庄主说,将军,那谁,你不能操之过急。
我说我没操。
庄主说,将军眼里有一把刀啊。
我说她在龙门。
庄主说,在哪儿操有讲究,大佛那张脸确凿是武则天,不可不防啊。
我说伊河都结冰了,万不能鸡冻。
庄主和几个蟊贼都笑了,就像庄里隐藏的长腿鹭鸶,嘎。朔风一起,庄里的太阳不太炽烈,皮袄被酒浸透了,仿若寒冰裹身。这个矗立河川中央的庄子,果然是风道啊。不靠山直接戳水,太霸道太没道理。山洪早没踪影且无凶猛之兆,就像我深深忧虑的男人们脂粉满怀鸡头无力。曾经阴暗地小鸡肚肠地憧憬一股猛水淹了庄子,或一股莫名其妙的地狱之火燎原,庄子烧成洛阳城那样的灰烬,我会大笑三天,绝不敢响遏行云。
我说了这庄子找的地方太不牛太逼了。
我说了这庄子太不逼太牛了,曰:光闪闪贝阙珠宫,齐臻臻碧瓦朱甍,宽绰绰罗帷绣栊,郁巍巍画梁雕栋,风喁喁琼台玉宇,霞雍雍神楼仙境。
蟊贼几个顿足抚掌,不亦乐乎之也。
庄主说,你到底操不操?你可以这样,这样,这样,怎么样。
其实这蟊贼嘴唇还可以,挨近毛葱不会秃噜皮,红茶粘嘴也不会在乎。我承认蟊贼也可以有某种情绪,比如某东西蠢蠢欲动之类的。它蛰伏是有道理的,它昂头那也没办法。幸好有几个铁大门,也有几个将军锁,它悸动只能在小宇宙内循环,不能坏了庄子风景。红烛呼唤二更天,抬头看看,太阳没有落地呢。
我想,多年前某个人在天津大概也会这样闲荡。宛平有硝烟,平津不会远。放不下一张书桌,那就搬到云南去。我想,他大概可以去德国。学点有用的,若干年后坐在某个主席台上,胸前有俩德国字:两弹元勋。或者,他可以去德国吃喝嫖赌,好歹混个文凭,然后和妻子生他十八个儿女。若是机缘巧合还能直接活到一百零一岁,然后娶个21岁小小新娘花。实在没办法,被飞机炸弹弄晕了,直接死掉或成痴呆,拉一根打狗棍逢人就说,给点吧,快饿死了。或者,来这个庄子,想寻死让西门吹雪来,一剑之欢兮君无憾。可是但是竟然居然被人用石头砸死了,那一地浸透着物理细胞的脑浆那么红润……
将军,用膳了。
我大概从天津回来了,看了看盘子,有一把刀藏在眼眸想劈了荔枝白腰花鸭子,想劈了鸳鸯炸肚炒山芋,想劈了鳜鱼蛤蜊羊舌签,想劈了螃蟹酿橙奶房羹……
庄主说,操,有玄机。
他说话漏风了,大概羹汤堵塞了一个气流,仿若扭扭捏捏的某类屁挤出。
我说,吃,味蕾不骗人。
于是,蟊贼们深情款款用膳。叉子刀子筷子勺子夹子都是快乐的,在这阳光下,它们都笑了,我看见它们了,就像看见某个女蟊贼露出来的一部分奶白。她低头喝汤是真实的,那白是真实的,它的柔软甚至可以彻底击溃我呼呼抡起的大刀。蟊贼们都没有呼噜声,跟中世纪皇宫夜宴的伯爵们一样。我只是偶然的一眼,女蟊贼那片白魇住了我,那么他呢?仅仅是逃难中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他就看见小张了吗?
时间大概真的可以弯曲,你在那头,我在这头,无法拉手却能望见。
他问了小张,你不是在万福麟手下吗?
小张说,我来找药,来找人。
他说,人都南下了,谁知道宋哲元张自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啊。
小张说,团长让我来找找同学们,能制作电台发报机炸药雷管的。
他说,你们团长是谁?
小张说,你不认识,叫吕正操。
他说,将军,太纠结于操不如不操。
我抬头稀里哗啦就笑了。
庄主说,爽下口,简单点,西瓜果盘,复杂点,笑靥沙拉,然后再操。
我硬生生咬了西瓜一个月牙,说,简单好,跟汝窑瓷瓶一个熊样。
几个女蟊贼嗤嗤发笑,西瓜子都没吐。
庄子不老,忒新。来过的道士和尚都说,甚好甚好,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庄主不新,忒老。几个女蟊贼贼溜溜盯着庄主虬髯发痴,嘿嘿哼哼啊啊。
我想去庄子溜达一下,庄主一抱拳道:将军,且慢。我说没快啊。庄主说,收起刀来,沐浴更衣,几位姐儿自会挑灯引路。我说已遇春风,何须沐浴。几个女蟊贼嘤嘤嗡嗡的,啊呀来呀去呀。于是,我收起了大刀,洗白了自己。
庄主素袍赤脚,俨然净潭之氓。我不能不素袍赤脚,这大概是规矩。底下的木板有底气,庭间的竹有骨气,无味无色的庄子的确该赤脚。及至大屋,有艾蒿味儿溢出。门洞开,欣然而入。屋内一桌一壶两盅,土布座垫。正墙上只一立轴,不孟浪不眩眼,淡然入目来。赵老头之瘦金笔墨,行旅至斯,不如不操却不能言说。
庄主道: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不错吧。
我说,焕烂一庭中,不如几个开片瓷瓶摆置为宜。
庄主道:有喜冰裂纹的,有喜鹧鸪斑的,倾情不一而已。
我说,假若一个少年,拒绝了爱情,拒绝了遗产,拒绝了合伙,只是喜欢随兴,是不是可以被石头砸死?
庄主道:莫谈国事。从李后主到赵老头,不谈国事,只看风月,只看浪漫。
我说,换个说法。
庄主起身,到了门口,把头伸出门外变成长脖鸭,威武雄壮说了个字:操。
夕阳西下几时回,美人临窗等我归。只是少了操,这有点不合时宜。
庄主说,明年发不了大水,只管来。
我说,大概会吧。
几个蟊贼和我一起出了大门,我指着大门说庄主:这是门外。
庄主说:人在慌张时刻都是自保的,在不确定状态下只会选择放弃一些似是而非的人或事,一个叛徒内奸帽子只能那样被石头砸了。小张也好,吕将军也好,聂帅也好,贺帅也好,朱老总也好,叶企孙也好,都会这样。被石头砸死可能比一颗枪子难受点,但那和死在监狱里没有分别。再过三百年,币纸上印上头像又如何?将军,你操了就操了,过五百年被史书称为共和国脊梁也是可能的。
几个蟊贼嗤嗤发笑,就像猫的眼或声音。庄主也像一只猫,声音突然就细密了。他依然坚持将军必须能操,然后马革裹尸还。床上也有硝烟,都懂。
庄主一指远处水潭说: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葳蕤之乡,流连不返。
我说:好吧,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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