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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4-11-6 19:41 编辑
张爱玲绝对是那种仅凭文字和美貌就可以让一个时代尖叫着振臂高呼的女子,一个名叫胡兰成的男人则成功地用张爱玲把自己炒得大红大紫,然后站起身,拍拍屁股没事一样一个人走开了。
无论从生理结构还是心理组成上,张爱玲也和邻家小妹一样,一旦丢掉爱情,便突然之间找不到北,整个人都低到尘埃里去。
跟随张爱玲一道枯萎的,还有她当年妙到毫巅的文字,一个没有爱的女人,再怎么晶莹剔透,也无法在笔端虚构任何与爱情有关的文字了。
1955年的中国,似乎再没有谁还肯静下心来翻翻署名张爱玲的书了,这个曾经风靡一时光彩夺目的女人于是在接到了一个远在美国的公益性文学组织的邀请函后,以难民的身份搭船到了美国,在那里,有专供低收入的过时作家写作的文化营,文化营里,有免费的住宿和三餐。一个曾经细致到可以仅凭文字便在充满了雄激素的男人世界里扶摇直上的女人,居然落拓到要因为一日三餐而委屈求全的地步,这实在是一件貌似很有诗意又透着八卦色彩足够悲催的事情。
而一个从骨子里浸透着文雅和风度的女子,如果不在有生之年发生几段传奇的爱情,实在对不起观众。就在这个类似于难民集散地的文化营里,张爱玲遇到了赖雅。
赖雅是个学识渊博谈吐风趣的德裔美国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异国情调,有着美国式的幽默和绅士般的男人味,这无疑对刚刚经历了胡兰成,满心伤痛未消的张爱玲来讲,是致命的。
第一眼看到赖雅的时候,张爱玲便有被命中十环的穿透感。她在自传里她说,“他的脸象一篇文章里文笔异常优美的第一章,让人有想读下去的冲动和向往。一种被点燃的炙热感。”
点燃女人的,只有爱情。
那一年,张爱玲36岁,而赖雅,已经65岁了。怎么也算不上艳遇吧,毕竟,早过了艳的年纪,可就是这个可以做张爱玲父亲的赖雅,成就了张爱玲最后的温情。
能折服张爱玲的男人,首要条件便是文笔出众吧。赖雅的文字功夫显然是不赖,甚至还是十几个知名戏剧的编剧之一。这样的两个人,志趣相投,又相互折服于彼此的文采,如此的相遇本身已经够美好的了。他邀请张爱玲到自己的工作室,看他新近完成的剧本,他浪漫而豪放,对女人来讲,赖雅是件天生锋锐的绝命武器。
该说说这个老男人的乐观了,正是对生命的热爱和无羁的生活方式让张爱玲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吧。与胡兰成分道扬镳之后,张爱玲是低沉到尘埃最深处了,而赖雅的出现,却让这个灵魂出窍的女人再次绽放。张爱玲的文字虽然早已经随胡兰成的离开而灵性渐失,但赖雅的鼓励却给她极大的力量,支撑着她最后一点希望。此时的张爱玲,爱情不在,名气不在,背景离乡,整个人迷茫得象找不到光亮的蛾子,而大她29岁的赖雅则更象一个父亲,几个月的时间里,两个人形影不离,直到赖雅在文化营的居留证到期。
无论爱得多深,分离还是常态吧。赖雅把自己西装上的紫玉胸针留给张爱玲,而张在赖雅的车就要开动的时候,塞给他一叠钞票。
这似乎是张爱玲表达自己爱情的唯一方式。胡兰成当然便是得到了她几乎全部积蓄的资助,而从文化营中离开的赖雅,无疑更需要这样一笔钱来给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一个月后,张爱玲六神无主地给赖雅写了封信,信上只有两句话“你是在纽约吧?我怀孕了。”
浪漫而热情四溢的赖雅能在花甲之年得到张爱玲这个东方神女的爱已经受宠若惊,收到信后立即回信“来吧,我们还缺一个美国式的婚礼。”
可是张爱玲已经看不到这封信了。她在寄出信后不足一周,就已经迫不急待地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一个人踏上了去纽约的邮轮。用她仅剩的一点钱,买了船票之后,她甚至没有足够的回来的路费。也许,找不到赖雅,就走到哪算哪吧,毕竟,离开了爱情,一个女人,走到哪里,都只是过客,而不是归人。
1956年8月,二人在纽约登记结婚。
在旁观者的眼里,很难给张爱玲这个决定做一个心理层面上的定位。也许是张爱玲觉得,父亲般温文尔雅的赖雅能给她最后一次安慰吧。毕竟,赖雅美国式的乐观足够让她感觉满足和快乐,而对于一个张爱玲一样细腻又残缺的女人来讲,一纸婚约能带给她的全部吸引,不过是两个人的依靠感。
生活和人开的最大的玩笑之一就是每每事与愿违。事实上此时的赖雅身体已经很糟糕了。仅仅结婚两个月,赖雅便得了中风,差一点死掉。
两个人毫无积蓄,张爱玲的新书在美国无人问津,而赖雅的剧本也因为常年的战乱没有剧团肯采用和排练,从在文化营中相遇开始,两个人努力了一年之久,只不过留下了几十万字的旧稿纸而已。世界上所有的文化和好心情,都被战争折腾到毫无用处,也对他们的生活于事无补,而他们一直坚信的所谓爱情,也同样对于下一顿吃什么无能为力。
张爱玲不得不费尽周折坠胎,因为在美国,坠胎是违法的。但是她知道,以现在的状况,孩子生下来,周折更大,毕竟,没有饭吃,拿什么来谈同样必不可少的爱情?
婚后第二年,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在伦敦去世,死前将自己从老家带来的一箱古董寄给了自己的女儿,而张爱玲因为实在困窘,甚至无法凑齐去伦敦的机票钱,连自己的母亲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倒是赖雅的病,因为张爱玲凭空得到了一箱古董而大有起色,他甚至安排张爱玲给他买一张高矮合适的桌子,因为他病重卧床期间,“甚至构思好了至少三部剧本。每一个情节都经过无数次的推敲,我想这几部剧一定会让世界惊呼,然后我们就会有大把的钞票。”
而张爱玲定好的桌子还没从经销商那里油漆好,还没来得及重新抖擞,年事已高的赖雅就再一次中风,大小便失禁,害得张爱玲不得不放下笔,没日没夜的做起了赖雅的特殊护理员。
接下来的几年里,张爱玲完成了新剧《红楼梦》的剧本,但这部倾注了张爱玲几年心血的剧本却四处碰壁,很久的时间里换不成钱,而赖雅勉强能出去晒晒阳光的身子却又实在糟糕,先是跌断了腿,接着又害了眼疾,右眼几乎失明。
与赖雅相濡以沫也相依为命的十年时间里,张爱玲除了一个剧本之外再无作品问世。直到1967年的圣诞节,一生乐观开朗的赖雅再也没有熬过去。
也许这种结局,对张爱玲来说是一种解脱吧。也许是。只是,赖雅也带走了张爱玲心底里最后一丝希望。一个女人,青春不再,爱情不再,温柔不再,甚至,当自己赖以生存的写作连维持生活都满足不了的时候,赖雅至少让她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使命感。而当赖雅离开人世,这种使命感也随之消失,依靠感成为张爱玲最后一个画饼充饥般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此后的三十年时间里,张爱玲再不接触爱情,甚至不接触任何人,她一个人隐居闹市,和她一同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甚至不知道自己隔壁住着一位当年震惊全中国的美女作家。皇冠出版公司与张爱玲接触了二十年,几乎出遍了她所有的作品,却连张一面也没见到。期间胡兰成曾寄过几本自传给她,这个当年让张爱玲低到尘埃里去的妙笔生花的男人,时值此时仍不忘用他与张爱玲的那些情事半媚戏半真实地来骗取世人的瞩目,换几文稿费,他与上海大亨吴四宝的遗孀佘爱珍独居一隅,虽然不富有,小日子却还滋润,而他寄给张爱玲的书里,还时不时洋洋得意地流露出自己的小美满小幸福。这更让张爱玲忍无可忍,到后来,只要是来自胡兰成的邮件,她看都不看直接丢掉。而在她最后一部回忆录式的作品《小团圆》里,她承认自己文采俱失,而这本书“最好还是在我离开这世界之后再发表,以免被一些人拿来猎奇,从而使这部书成为艳史的源头。”
与世隔绝,应该是对世界的反抗吧。从胡兰成开始,张爱玲的生命里,就注定与男人这种动作挣扎到底也失败到底,支离破碎的爱情,让一个丰满的女人穿了件爬满了虱子的华美的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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