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棠开过的季节

富锦

   

   那一年春天，海棠花已经盛开了，华木站在窗边，窗外一棵海棠树的树枝横横斜斜地像要婉沿着进来，枝端开着一朵白海棠，也许是开过一些日子了，缩卷了花心，焉焉地黄了白花边儿，像盘坐在树枝上的一个疲劳的白衣妇人。华木呆呆站在那儿，看着那朵白海棠在风中飘呀飘，仿佛随时要堕入风尘。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潮湿了。季节已失海棠，华木也失去了白海棠。
　　白海棠去的那一个城市叫花城，距离他的城市并不远，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是，华木觉得他们已经生死离别，此生难见。他心中猛然一痛，伸过手去摘下那朵白海棠，揉碎了，抛到窗外的黑暗里。

富锦

　半个月前，在市政府办公室里，华木见到了白海棠的父亲白成里。白成里高高坐在办公桌前，隔着一张椭圆的褐色办公桌，远远地看过来，好像隔着几千里广漠的距离，华木的身体便变得渺小卑微了。
　　白成里问：“你叫华木？”
　　“是。”
　　“你在市一中教书？”
　　“是。”华木搓着手，脑门上出了汗。
    白海棠是我女儿你知道不？白成里的眼色像刀锋般凌厉。
    华木猫一眼白成里，没有出声。
     
　　白成里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很吭亮：“华木，我知道，你一个农村娃分配到城市不容易，你父母抚育你不容易，你好好珍惜，离开白海棠，否则，我叫你学校退回你的档案，你滚回农村种田去。”
    华木低下头去。
    华木从高高的市政府楼阶梯走下，每走一步都会有一种坠落深渊的感觉。
    白成里把对华木的话又对白海棠说了。
    白海棠去找华木，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农村。
    华木哭了，对她说：“我不想回农村，农村人一辈子太苦了。”
　　白海棠绝望地哭了，她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去花城一银行工作。
    华木找来一个干净的玻璃瓶，摘了一些白海棠插在瓶子里放到窗旁的旧书桌上。
    同室的老师刘凌温问：此花便是彼人？ 真是个情种了！
    华木看着玻璃瓶，静静地说：没有办法，慢慢忘记吧。

富锦

刘凌温有个表妹叫胡芙蓉，以前是一名普通的舞蹈演员，她从五岁起就旋转在舞台上，像一只美丽的天鹅在舞台上奋斗了二十年，当她知道自己注定只是那群美丽天鹅中默默无闻的那一只，她渐渐地也就灰了那一颗要出人头地的心。她爱过一个人，这个人是他表哥刘凌温。
　　刘凌温介绍了一个人给胡芙蓉，这个人是华木。

旅行着，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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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锦

胡芙蓉像一朵出水的芙蓉站在华木面前，很漂亮，气质清新淡雅，然而有一种隔膜的疏远。
    华木后来和胡芙蓉结了婚，她那种淡漠疏离的感觉一直都在，像一堵无形的墙一样立在那儿，他想不出她为什么。直到胡芙蓉婚后第一个生日那天，刘凌温来他们家吃饭。胡芙蓉显出少有的热情和开心。她的话不多，她陪着两个男人喝酒，酒精刺激下，她像一朵绽开的芙蓉花，华木看见她在他眼中越开越艳，然而不是为他开的。他的心一点点寒凉下去。刘凌温也感觉到了面前的华木寒意逼人，他不能去制止胡芙蓉，但是他找得到逃离的借口。
　　日子不紧不慢不疏不淡的过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华木不教书了，他自己开了一个公司，做老板，高高在上。他分成了二个人，一个是属于别人的，养尊处优让人仰慕，一个是属于他自己的，孤单而寂寞。而他内心里一直有一座关于他自己的城池，虽然萧疏荒陋甚至斑驳但是亲切的，城池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她叫白海棠。

富锦

华木知道白海棠就住在花城，现在城市道路建设加快，坐地铁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就可以到那个城市找到她，然而，他不想去。他还是偶然遇见了白海棠。
　　又一度海棠盛开的季节，华木去市中心公园拍海棠花的照片。华木在树影花海间游弋，树影婆娑间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他幻想着她就是白海棠。衣角移动，鬓角飘香，他就那样傻傻的看着人家，那女子回头看了他一下，他有点不好意思，想移开眼光。
　　“ 华木！”那女子叫道。
　　是白海棠的声音，他听到内心深处轰然一声，整个人却呆在那里了。
　　“ 华木，真的是你！”女子已经走到他面前。
　　“ 海棠。”他好像还有点不相信似的。
　　白海棠激动地点点头，“ 一别二十年了。”两人都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白海棠说：“我已经回来了，不再去那个城市。”
  “  哦。”华木疑惑的看着她。
   白海棠淡淡一笑，低声说：“我现在一个人了。”
  “ 哦。”华木说不出另外的话。

富锦

这以后，两人常相见。胡芙蓉后来知道了一些，“ ——白海棠！我总算明白了客厅里桌子上那尊花瓶里的意义。”她寥寥的说一句，淡淡地笑，自言自语，也许还是有些伤心，落了泪。
　　华木对胡芙蓉说：“ 如果你不能容忍，就分开吧，这样对你好。”
　　胡芙蓉没有表态。那天晚上，胡芙蓉打了刘凌温的电话叫他去她家，能不能来？她问，语气里有一种衰败。
   刘凌温在电话里感觉到不对劲，问：“出了什么事情。”
   胡芙蓉半天才在电话里回话：“没什么，就是想和人说说话。”
   刘凌温想一想，有些不放心，对着电话说：“ 好，我马上过去。”
　　刘凌温去的时候胡芙蓉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抽烟。刘凌温一怔，说：“芙蓉，你怎么了？华木呢？”
　　胡芙蓉淡淡一笑：“ 还不是去那个女人那里去了。”
　　他们之间最不能谈的就是华木，那时是他把华木介绍给她的。而刘凌温是知道华木和白海棠的事情的。他简直是害了她。

富锦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刘凌温忧郁地看着她。
　　“不知道。也许是在半年前吧。他老是往那女人那里跑，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就学会了。”胡芙蓉轻轻地弹一下烟灰，一截灰白色的烟灰就完整的地落下去，立在白色烟灰缸里。她好像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刘凌温默默地看着那截白色的烟灰，说：“芙蓉，你好像变了。”
　　“哦。也许吧。人总是会变，自己倒不觉得，觉得了也不会想去改。”
　　“不想改？”
　　“是吧，人要变成什么样子，有时候自己并不能去控制。”胡芙蓉看他一眼，继续说：“比喻吧，那时我那么爱你，但是我不能爱你，你是我的表哥……你拒绝了我，我所有的骄傲和盛气都被你一天天地挫折掉了……”
　　“芙蓉。”刘凌温不安地试图打断她的话。
　　胡芙蓉倒不出声了，她吸着烟，吐着烟雾，呆呆地看着淡蓝淡蓝的烟雾袅袅而起，腾腾挪挪，妖娆妩媚在空中聚聚散散苟合着去了，她的情绪也似乎跟着低落起来。她屈起膝盖双手抱着，把头枕在膝盖上，像有一种哀绝的苦痛。
　　“芙蓉。”刘凌温站起身来，走到胡芙蓉面前扶着她微微耸动的双肩，她的肩胛骨薄薄的，好像一把锋利的刀片刻在他手心里，他只觉得满手心的痛。他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芙蓉，今生——对不起……”
　　一句话未完，门呯的打开了。华木回来了，屋子里的人怔住了。
　　华木炯炯地看他们一眼，点点头，回过身去“呯”的把门关上了。
　　“华木！”刘凌温想追出去，胡芙蓉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让他去。”
　　“不行，他会误会的。”
　　“误会和不误会有什么区别，我和他本来没有希望了。”
　　“以后……芙蓉，你一个人会很苦的。”
　　“苦过这么多年了，怕什么！”她推开他，坐到另外一边去了。
　　“芙蓉，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充满罪孽感。”刘凌温颓然坐到沙发里。
　　“哦，是吗？”她回头轻蔑而胜利地笑了。

富锦

胡芙蓉对着窗子发呆，粉红色的窗纱被风吹来吹去，阳光从窗口透射进来，斑驳陋杂的树影子投射在玻璃片上，胡芙蓉的心思也被搅进去了一般，只觉得荒疏的破乱和流离，刚才华木在电话里对她说协议离婚的事情，虽然她知道这是迟早要来到的事情，她还是觉得突然了些。程序很简单，二个人都同意了，结果便一直了。
　　今天是星期天，办不成，明天吧。她对着电话里淡淡地说。

富锦

事实上离婚比结婚还办得顺利，在客厅里胡芙蓉瞟一眼放在红色茶几上的本子，说：“这本书我的吧。”华木没有回答她。胡芙蓉拿过茶几上华木放的烟盒子，抽一支烟点燃了，慢慢地吸一口，她做这一切很慢，动作却娴熟，连贯一气。华木冷眼看着，他内心里有几分惊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胡芙蓉并不朝他看，她吐着眼圈儿，好像对一切都很不在意。华木看见她夹着烟的手微微发抖，她闭上眼睛吐出很大一口烟雾，光洁的面颊流出长长的一行泪水。华木避过脸去，好象是对着空中说：“你别学抽烟，伤身体。”
　　胡芙蓉虚飘地笑一声，那声音像浸在无比空寂的黑暗里，空荡荡地晃荡着，这让华木一阵心悸。她笑：“哦，是吗？你也别假装心里有愧，有了这个本子，以后，我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他知道她是个心气高傲的人，听到她这样的话，华木还是觉得心口刺痛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阵子，他时常会感到心口隐隐作痛，忙过这一阵子，他想去医院检查。

富锦

华木和白海棠的婚礼是在半个月后举行的。
    在婚礼上，客人们是兴奋的，频频地劝酒嬉闹，按乡俗华木得逐个敬酒、喝酒。渐渐地他觉得了醉意，心口隐隐作痛起来，然而，客人们不依不饶，说他装醉逃酒，白海棠几次担心劝阻，华木却不愿意扫了客人兴致，到傍晚他真的醉得不成样子，白海棠才把他扶进新房里。
　　送走了最后的客人，白海棠只觉全身乏力，她猛然想起华木，他今天醉成那个样子。不知道吐了没有，现在怎样。时钟已经指到凌晨一点，白海棠也不去收拾屋子了。
　　白海棠回到卧室里，卧室的吊顶上挂着一排粉刺色的吊灯，粉色的灯光静静地亮着，像半空里飘着的一团团粉赤色雾气，在暗的夜里，它们都是一条条浮荡着幸福的船。
　　她轻轻走到床边，华木睡得很安静，粉赤色的灯光柔和地照在他脸上，他脸上好像含着一股子笑，白海棠也笑了，她看见他的一只胳膊露在被子外，她嗔怪道：“这么大人了，睡觉还淘气。”她携着他的手要放到被子里，她摸到他的手臂，僵硬、冰凉。

富锦

旅行着，快乐着 发表于 2014-10-11 21:19

{:soso_e176:}{:soso_e160:}

新石头上的叶子

那一年春秋天，？

新石头上的叶子

窗外一棵海棠树的树枝横横斜斜地像要婉沿着进来

蜿蜒

富锦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10-11 21:35
窗外一棵海棠树的树枝横横斜斜地像要婉沿着进来

蜿蜒

{:soso_e163:}{:soso_e160:}蜿蜒！

新石头上的叶子

开篇不错。应该是个中篇吧。期待！

富锦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10-11 21:33
那一年春秋天，？

{:soso_e127:}{:soso_e120:}不知道是春天还是秋天。

富锦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10-11 21:42
开篇不错。应该是个中篇吧。期待！

啊，嗯，不是，小说已经结束了！{:soso_e127:}

新石头上的叶子

富锦 发表于 2014-10-11 21:45
啊，嗯，不是，小说已经结束了！

啊？嗯？我再好好看看

新石头上的叶子

果然是完了{:soso_e113:}

富锦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10-11 21:47
啊？嗯？我再好好看看

嗯嗯额{:soso_e113:}

富锦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10-11 21:58
果然是完了

实在是完了！{:soso_e113:}

新石头上的叶子

富锦 发表于 2014-10-11 21:59
实在是完了！

{:soso_e163:}

赵古德

来看看富锦的字

富锦

赵古德 发表于 2014-10-16 18:16
来看看富锦的字

哦，谢谢！{:soso_e163:}

卧龙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10-11 21:58
果然是完了

忽悠人啊——{:soso_e113:}

富锦

色妞妞 发表于 2014-10-17 13:15
才看到富锦的这篇字，语感很好，看得我心里有点疼。

{:soso_e163:}

富锦

卧龙 发表于 2014-10-17 13:30
忽悠人啊——

{:soso_e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