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敏吗”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件不知道哪一个时代流行的碎花衣,头发剪的几乎赶上男人的小寸头了,黝黑的皮肤显得更加消瘦。
“我是,你是?”
她快步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荣阿姨”。
一双枯干的手,指甲里藏满了泥土。
十年前,我见到的荣阿姨,长发飘逸,黑亮的长发散披在白白的脸庞,显得那么甜美,特别是她的笑,小酒窝显得特别好看,忍不住想抱抱。
“你,你是荣阿姨”
“嗯,嗯”眼睛显得潮湿,她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好多年没有见你了,变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的手在她的抚摸下,似乎被老树摩擦着。
“荣阿姨,这么多年我妈妈一直念叨你,怎么也找不到你的消息,你去哪了?”
她低着头。
“你妈妈怎么样,还好吗?”
“我妈妈很好,就是有时候会念叨你,总说,找不到你是她最遗憾的事”我拉着她“荣阿姨,和我一起去我家吧,妈妈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小敏,是这样,我今天不去了”。
“为什么呀,这离我家没有多远了”我一直拉住不放,她用力挣脱我的手。
“听我说,小敏,改天,我一定去看你的妈妈”。
看她执意不去,我只好拿出手机,急忙拨通妈妈的电话,“妈妈,我荣阿姨给你说话”。
没有听妈妈的回音,就急忙交给荣阿姨。她显得有些激动,因为手在颤抖。
“姐,是我”
她无法伪装此时的心情,失声的哭,说不出是久久的未见激动,还是满腹心里的苦水遇到了亲人,一下子没有了底线,一股脑儿的倒出来。
“姐,是我”
她又一次这样说,也许这句话够了,也许想说的太多。
她蹲在那里。
我断断续续的听她说,从她的言语中,知道妈妈也在哭。
“姐,你就别担心我了,他比以前好多了”
“姐,他没在家,去上海电疗去了”
“我没事,别担心”
“儿子也孝顺,儿媳也好,他们把市区里的房子卖了后,都出去打工了,都好”
“姐,别说了,也别哭了,等过段时间去看你”
.........
“小敏,回家给你妈妈说,过几天去看她”她扭过身擦擦眼角上的泪水。
“好,我回家就给妈妈说”,此时,我好想上前抱住她,因为,我的心被此景泪到了。
与荣阿姨别后,我回到家,看见妈妈偎依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妈,荣阿姨,走了”从背后搂住老妈的脖子。
妈妈叹了一声气,拍拍我的手“嗯,妈知道她为何不来”
我很诧异,“为什么呀,你们那么多年没有见面了,彼此那么的思念”。
“她是不是显得很狼狈”妈妈坐起来,望着我。
“嗯嗯,她的衣服上有很多泥土”
妈妈的眼眶似乎被划破,泪水得以释放一样。
“她,那是怕我看到伤心,不想让我看到她的狼狈,知道她的窘迫”妈妈用手拼命的捂住嘴巴,只怕自己会失声痛哭出来。
然后,妈妈给我讲了关于荣阿姨的一切。
2000年时,她的老公被查出癌症,几乎花光了家里的所有资产,妈妈也不定时的去给她家送钱和衣食,断断续续大概有好几万,可是对于这种病状的开支,杯水车薪,每一次的化疗都会花费很多钱,加上每天的药费,对于这样一个小家庭来说,真的很难。
02年的时候,医生给他们下了最后生命通知,她的老公最多也只有半年的时光。那短时间对荣阿姨来说,不是灰色,是地狱。为了安慰老公,她强忍着哀痛,故作微笑。死亡的宣判,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可怕的,哀痛的,荣阿姨老公也一样。不知是有病乱投医,还是想寻找一个心灵寄托,荣阿姨和老公一起走进了教堂,向上帝祈祷保佑。
也许,是心灵上有了寄托,心得到了安慰,精神好了很多,奇迹般的他活过了2003年。
荣阿姨为了挣钱给她老公治病,拼命的挣钱,小时工、建筑工、捡破烂,只要是能够挣到钱,只要不违背道德,不犯法的工作,她都会去做。
爱的力量真的无法估量,有时候,可以挽救一个生命。
由于,治疗的及时,不耽搁每一次的化疗,荣阿姨的老公奇迹般一直活的很好。荣阿姨的真情感动了苍天,得到了眷顾,她的儿女都很孝顺,05年刚结婚的儿媳,不顾娘家人的反对,把市区的结婚房子卖了,全部用来帮助妈妈,救自己的爸爸。也就是这年,荣阿姨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妈妈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有的说他们全家都去上海打工了,因为荣阿姨老公化疗都是在上海,可能是为了方便。可是,妈妈一直认为,荣阿姨还在本地,只是她躲避了起来,她想独自承受这份痛苦,不想让妈妈与她一起担当,这也是一种爱,一种姐妹情深。
我想,荣阿姨一定在某一处,看着妈妈,妈妈在心里想着她,因为,她们彼此想着对方。
妈妈,每次想起荣阿姨,眼神里充满了爱、敬佩、思念,对于这样一个弱小的女人,却有着惊人的力量,她推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说,她是太阳,给人温暖和希望。
希望,荣阿姨,这次离别不要太遥远,别再给妈妈一个十年之光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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