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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了,像一只跑光了气的皮球,软趴趴铺在床上,口水挂在嘴角亮晶晶的。口水是水吗?我赶脚应该不只是H2O那么简单。早年间那些酸气老头还爱管它叫什么金津玉液,我去,吃美少女的口水吃多了吧?不然你拿两条大叔大妈的枕巾来闻闻试试,还金津玉液呢,我看是‘真心很臭’。所以我最讨厌结吻,抱一起撮来撮去的有意思吗?咬咬嘴唇还可以,那些想用舌头挠人喉咙眼儿的和那些撮住人舌头就抵死不放的,是真心讨厌。还有那些喜欢到处乱撮的,不管鼻子眼睛还是脖子膀子,摁倒了就乱啃一气,他倒是过瘾了,回头受害人却要浑身冒毒气儿,搞不好还能粘上陈年的牙垢和昨个的韭菜叶,不说了,忒恶心。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感触吧?是的,我确实经历过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最早的那一次已经搞不清对方模样了,只依稀记得他的衣袂我的长发就那么飘啊飘啊,仿佛飞起来了一样,天旋地转,万物皆空,宇宙间一片死寂,就剩了那两条纠緾不清的舌头…再后来就不一样了,我成了旁观者,不再是灵肉合一的整体。
没错,我是一枚不死的魂魄,已在不同的肉身中辗转多世。
千万不要觉得历经千年是一件幸事,其实承载宿主们那些或快乐或悲伤或痛苦或幸福的记忆,远不如肉身死亡的一了百了来得轻松愉快,现如今,我也麻木了,不会再像早年间那样放不下舍不开,爱咋咋吧,反正过不了几十年,差不多的剧情又会再演一遍。
按照魂界的规矩,除非宿主嗝屁了,否则我是不能擅自从她身体里抽离的,因为那样有损她的寿命,但那人没白没黑的折腾她,我实在看不过去了?身为魂魄也是有有脾气有良心有性格的好不好?如果任由他继续这么造,再用不了几年,她挂不了我都得挂了。所以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出来透透气再说。
要说我这宿主还真是够执着的,这么多世转来转去的,愣是没一点儿长进,回回都拼了命的对人好,回回都傻乎乎的被人骗,这厢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扭头换个人又开始掏心掏肺了。那天见她发微信说,悔的大肠小肠盲肠五指肠全体都青了,我心话:没错,你那十二指肠刚好还留了“七肠”,从周一到周七,每天照‘常’傻里傻气任人摆布。
要说我是真心不喜欢现如今这世道啊,什么现代化啊,高科技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啊,于我没一点儿用处,光管着捣乱了,这不,刚一钻出来就差点儿被空调给吹散了架,防盗门防盗窗的没事儿还整那么严实,连个缝都不给留,害我只好从抽油烟机里往外钻,搞的一身油烟味,外面这空气跟以前那更是没法比,以前我们飘来飘去时闻的那是花香,如今在这雾霾里哪还飘的起来啊,都是钻来钻去,还得屏息凝神,稍不小心就可能迷路。哦,忘说了,我这次不顾魂界的规则硬着头皮出来,一则是让那傻丫头好好睡一觉养养元气,二来是想替她走一趟,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真如他自我剖析的那样是个情深义重的正人君子,要知道,现如今还动不动就拽文言文的人几乎已经绝种了,就连我这个曾经浸淫古典文学数百年的魂儿都早已被大白话和网络流行语所虏获,何况他一介凡夫俗子?这么故作姿态,要么是装,要么是狠狠装,要么是往死里装。我就是想看看,在没人的时候他是不是仍能始终如一的装。君子慎独嘛,独处仍不乱操守那才是真君子。
但当我穿行在这黑夜中的城市,掠过那些灯火通明的窗口和晦涩阴暗的角落,窥听到了这现世的真实声音,才发现,善良与美好竟是如此无力,邪恶与贪婪却已平常如空气。看到的越多便越失去信心,我开始明白对那样一个平凡的男人抱有圣人般的幻想根本就是一种愚蠢至极的想法。但当我一路钻管道、穿雾霾、冒风险、扒窗户真正见到真相的那一刻,还是惊呆了。他赤裸的身体和蜷曲的毛发让我反胃,他猥琐的表情和抽动的身体让我起鸡皮疙瘩,而中午才刚刚跟那个傻妮子一起吃过饭的所谓闺蜜这会儿正叫的忘呼所以。
我不知道是这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或者我TM的一开始就不该出来,更不该窥探。这下好,三观俱毁,五内俱焚。无论如何,我得回去了,那样我的傻丫头才能在明天日出时清醒过来,然后把今夜我所经历的这些当成一场梦。你们一定都体验过的,多数梦境都会在现实中得到印证,但这次,希望不会。
我好像到了,其实这个生活区很好辨认,因为院墙西边的小树林里总是聚集着很多野猫野狗,有时甚至还有黄鼠狼和南部山区流窜来的獾,他们也喜欢在夜里狂欢,叫唤得比那闺蜜还大声,但我总觉得畜牲们倒还好些,至少他们活得真实。
而某些人类……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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