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事之----祖母八娭毑
我们这管奶奶叫娭毑的。我奶奶姓唐,不知道是不是排行第八,别人都是称呼她八娭毑。奶奶是当地公认的老好人,为人谦和,干净爽利。
我是娭毑带大的。懂事起就听到一个说法,我婴幼时期喜欢哭闹,娭毑为了带我,一件崭新的真羽纱的上衣被磨融了。大队部离家门口只有几十米,被我哭闹得不行,就总是叹息,要是你能自己走到大队部去就好了。估计那时候娭毑是常抱着我到处走动的。她总是说,以后我要能赚钱了,就要赔她一件真羽纱的上衣。我记得那衣服是黑色的,连襟的。
娭毑是个小脚女人。她小时候是缠过脚的。脚很小,穿自己做的布鞋。我记得很多次都是我帮她穿针的。小脚走不得远路,现在想来,那些年为了哄我抱着我到处走,真不容易。
娭毑有四个儿子。我老爸排行第二。娭毑说怀着我爸的时候,正值要躲兵荒,可能动了胎气,我爸身体一直不好。娭毑其他三个儿子都有出息了,只有我爸留在农村。无限感慨,以后再慢慢道来。
娭毑很早就守寡了。我自然也没有见过我的爷爷什么样。爷爷死的时候不到五十岁,据说,爷爷死的那天,娭毑的大儿子,也就是我伯父当天结婚。办完了喜事再办丧事,那是怎样的悲凉啊。让人唏嘘的是,两年前,叔叔家为爷爷做一百岁的阴生,伯父本不想去,但还是去了,并在爷爷牌位前磕了头。不过没几天,伯父就去世了。这爷俩也是有缘啊。
四个儿子孙辈就有十个,所以娭毑不可能只照顾我们一家。其他儿子条件好,但很多时候为了照顾生病的我爸,住我家的日子稍微多点。我爸去世的时候,也不到五十岁。这时娭毑已经快八十了,白发送黑发,娭毑老泪纵横。没过几年她就去世了。我爸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娭毑做八十大寿的时候,我家也凑了一股,那时我已经能赚钱了。我的想法我妈也很支持。
娭毑八十三岁去世的。我结婚就是为了给她冲喜。我记得我背着娭毑去看我刚布置的新房。坐在沙发上,娭毑很是欣慰。
没几个月,娭毑在叔叔家就不行了。娭毑很安静的离开,躺在叔叔怀里,叔叔摸着娭毑的脉搏。一会叔叔说,没了。于是一些人烧倒头纸,我就跟着叔叔去河边请水。那时候我家已经拿不出任何钱了。我和我妈就去几个邻居家借钱,想为娭毑的丧事也尽一份。但是别人都劝说这个钱不该我家去出的。也不知道是说辞还是不愿意借钱给我,反正那次没有能借到钱,也徒留了一点遗憾。
娭毑是信佛的。初一十五都要焚香祷告。有次我骑自行车载她去一个小庙里上香,还顺道带她去看了新建成的一座大桥。我小时候是没零花钱的概念的。记得除了父母,就只有娭毑给过几次零花钱。我上中学的时候,娭毑给过我几块钱,那是很大的一个数目了,我在市里最大的新华书店买了一套现代长篇小说提要。这套书至今保存着。
小叔家离得比较远,做甜酒生意。那时我十多岁,每次去看娭毑,娭毑总要在没人的时候倒很多上好的甜酒给我吃。这些场景不能忘却。老爸生病的时候,娭毑总是压迫大叔去请人来看,我听到过好几次。所以我妈对娭毑也是心存感激的,这个我很清楚。
一个老人就是一个宝库。娭毑为人处事处处为他人着想。古代妇女的温良恭俭让大约也齐全了。她还说过很多有哲理的话,可惜大多我都记不得了。有些形象可以流逝在风里,有些形象会一直在心里。
(2014.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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