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不苟言笑,我们不妨称他为A君。 A君站在拥挤的人群里,一定是鹤立鸡群的,即使他的身高可能不及五尺,但是A君就是有这种让别人相形见拙的本领。譬如某个聚会,远远地,有人就说,哦,那不是A君吗?对对对,是A君,说话旁边的那位接过了话茬,那我们就往这边走,这边走…… A君参加聚会话不多,总是面无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深沉的主儿。曾经有人放肆地在A君旁边说了个笑话,一群围观的人,有的捧腹,有的哈腰,长者们一般莞尔,小辈们一脸讪笑,只有A君,仍是一脸严肃,甚至稍有点不屑地皱起了眉头。说故事的人环顾一周,见大家都笑,心下不免得意,再一看A君的脸,仿佛一记强有力的闷棍击在了脑门上,立刻失了兴趣,于是大家不免扫兴,争相挤出几声咳嗽,然后纷纷掉头四散离去。 A君也有想倾诉的时候,譬如自己的作品刚刚问世,不免有些得意,主动参加一些文艺性的沙龙,想要交流一番。然而别人似乎过于庸俗,只见他们见面先是客套,作揖鞠躬,抑或是如捣蒜般地握手,更有甚者,学了些西方的礼俗,拥抱、贴面,嘴里还念叨,兄台,近来可好;哦,赵夫人好,几日不见,愈发青春貌美了。A君非常不耐烦这一套,幸好并无人跟他这般客套,然则胸中丘壑无法吐出,只好上前揪住一位道,兄台,我最近刚出了一本书……然而这一位非常没有品味,一抱拳,脸上似笑非笑地道,哦,原来是A兄,鄙人与赵四小姐有约,稍后再聆听指教,然后再抱一抱拳,整了整衣衫,走了! A君只好四下再找,却见周围均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相谈甚欢,怕是没机会插入。A君在原地转了三圈,终究鼓起勇气,凑近某个人群,探头探脑地想听听诸位是否在谈论自己的作品,然而只要A君一靠近,众人似乎已经尽兴,说话也大声起来,哈哈,强兄,好的好的,我们改日再聊,我先去外面吸一口,旁边的那位赶紧说道,好的好的,竹兄,我正好要去一下洗手间。A君立在当地,顿觉这帮人好没有礼貌。 幸好A君找到了我,象我这样从没参加过如此高雅的文艺沙龙的人来说,遇见的都是大师级的人物,我只有聆听指教的份儿,话儿是断断乎不敢说一句的。 A君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也不来那些俗气的一套,就开了口,怎么,一个人?我不识A君,但觉此人深沉老辣,肯定不是一般人物,赶紧欠身,您好您好。A君也不客套,嗯,我是A君,想必你应该看到了我刚面世的书了,就是那本《坑爹多啦怪兽死亡的角落》,其主旨思想,嗯,我想说的是,其实,罗马的建筑风格跟汉字是有很大关系的,比如雅典废墟的砖头就没有圆明园的砖头结实,古代弗洛伦萨的长袍和后现实主义思潮的文学作品有着很大的差距……诸如此类,对于我这样一位刚刚进入文艺界的新秀来说,无异是听天书,更觉得自己以往书读的太少,所以此刻显得如此浅陋,只能支支吾吾地用嗯,啊,哦,我的乖,这样的词汇来掩饰,大脑更是一片混沌,时间一久,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而A君爆炸似的言论,最终让我身心疲惫,耐着性子听了半个时辰,找到A君喝了一口茶的空隙,赶紧起身说道,嗯,A老师学识渊博,佩服佩服……话还没说完,A君连连作招手动作,示意我坐下,我哪能再坐的住,赶紧继续说道,这会有些俗务,我得要赶着去办,抱歉抱歉,下次再聆听A大师指教。说完,起身就走。 A君忽地站起,道,不慌,不慌,留下名片,地址,电话,下次好联系。我一听,如临大赦,匆匆留下名片,落荒而逃。 写下这一大段文字的时候,我惬意地左手持烟,右手持笔,待写完,不禁伸了伸腰,抬眼向窗外张望,‘啪嗒’一声,笔掉在了地上。 透过窗户,我看见A君愁眉紧锁,步伐匆忙有力,要来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