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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子,说是的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的巨大反差。因为刚好经历过,所以觉得很有意思。
“三十年前,争先恐后想买肥肉;三十年后,挑来拣去争购瘦肉;
三十年前,穷人生活困难,无奈才吃野菜和玉米面;三十年后,富人减肥保健,尝鲜爱吃野菜和玉米面;
三十年前,无奈穿破洞和补丁衣服的,是因为‘穷’;三十年后,花钱买窟窿和补丁衣服的,是想摆‘酷’…”
类似的对比还有很多,就不一一赘述了。
受此启发,我想加上一条:“三十年前,农村人穿布鞋,城里人穿皮鞋;三十年后,农村人穿皮鞋,城里人穿布鞋。”
这是事实。现如今,你到农村随便转转,从大人到小孩,或许不能说人人都穿皮鞋,但皮鞋绝对是常见的生活用品了。再看看城里,皮鞋很常见,布鞋也很流行,随处可见的北京布鞋专卖店,就很好地佐证了城里人对布鞋的偏爱。
我是个生活在城里的农村人,并且是个怀旧的农村人,见别人穿北京布鞋,心里直痒痒,让老婆买了一双,结果非但没穿出小时候的感觉,橡胶做的鞋底还开了口,让两只饿疯的鳄鱼。
严格地讲,城里卖的布鞋不是布鞋。原因很简单,胶底当道的鞋子,怎么能叫布鞋呢?不过是经过改良、故意做丑、刻意模仿、并且价格不菲的冒牌货罢了。
要说布鞋,还得是我们这代人小时候穿过的千层底,从鞋底到鞋帮,里里外外,全由奶奶外婆妈妈们用布料手工制成,紧凑,合脚,软和,舒服。
做布鞋绝对算是技术活,也是当年农村女孩必须学会的基本功,母亲教女儿,传女不传男,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我没见过外婆,但我见过外婆教给老妈的做鞋技艺。
那时候,一到农闲时节,老妈就会和院子里的婶娘们聚在一起,或在屋里,或在地坝,或在其它地方,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忙着用针线纳鞋底。
在此之前,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
先是把水竹的笋壳压平,逐一比量大人和孩子的双脚,用剪刀剪出鞋底样子,之后找来碎布,用米粉熬制的浆糊一层一层往上站,直到达到相应厚度。这一层接一层的碎布,想来就是千层底的名称来由吧?
纳鞋底是个功夫活,一针一线,上扎下拽,不仅需要力气,还要考验脑眼手的默契程度。纳出来的鞋底,讲究收线紧实、线头匀称、厚薄一致,否则做出来的布鞋就会让人笑话。
那个年代,新布鞋和新衣裳一样,是过年的专属物品。为了年前给每位家庭成员做出一双新布鞋,女主人们会加班加点,点灯熬夜,挤出一切空闲时间纳鞋底、粘鞋面、上鞋帮。
我们兄妹五个,加之外婆去世得早,老妈还要给外公和两个舅舅做布鞋,加上她和父亲,一家人每年至少要做十双布鞋。
不仅如此,老妈还要给外公和年纪小的孩子做棉鞋,工艺流程和做布鞋差不多,只是在鞋面和四周加入棉花罢了。
这样的工作量,使得老妈不得不快马加鞭。尤其是进入冬腊两月,老妈更忙了,一有空闲就抓紧忙乎,生怕耽误了做鞋的进度。
那时山村还没通电,靠煤油和从松林里捡回来的白色松油照明。有好几回,我被尿憋醒,起来方便时,看见老妈还在灰暗的煤油灯下飞针走线。
纳鞋底时,为了润滑针尖,增加针的穿透力,老妈她们练就了一个高难动作:右手捏着针,把针尖随意那么在额头或头皮上一蹭,在不刺伤自己的前提下,很轻松地就达成了滋润针尖的目的。
至今,我都觉得这是一门了不起的绝技。
这也是一门失传的绝技。现在的农村女孩,包括出生在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女孩,很少有人从母亲那里继承做布鞋的手艺。与之相对应,随意拿针尖往额头或头皮上蹭而不破的绝技也面临失传的危险。
忘了老妈给我做最后一双布鞋的具体年份,大概是是在上高中之前,也就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时,随着各种商品的逐渐丰富和生活条件的逐年改善,布鞋开始退出历史舞台。
从那以后,老妈不再做布鞋,至今已过去二十来年。
曾经不止一次在老妈面前提起她做的千层底,说还是布鞋穿着舒服。
见我很向往的样子,老妈总是抱歉地笑笑:“妈妈老了,做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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