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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恨红苕,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它永远从我眼前消失。
这显然是一厢情愿,或叫痴人说梦。红苕不仅从来没从我眼前消失,而且名气越来越大。特别是近些年来,随着养生学说的流行,一直不被我待见的红苕成了香饽饽,大有包治诸病、大行其道的趋势。
对此,我不以为然,甚至以为那些名医大师是在胡说八道。听到中医讲红苕具有“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的功效,能使人“长寿少疾”,还能补中、和血、暖胃、肥五脏,平日不妨适当多吃等说辞,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红苕如此神奇,请你顿顿吃、天天吃怎么样?不出一个月,保证烧你的心、伤你的胃,保证之后一提红苕你就闹心反胃!
我这可不是打胡乱说,而是亲身经历之后得出的结论。
一般来说,回忆总是美好的,尤其是与故乡有关的记忆,大抵都会有意无意地剔或回避那些不愉快的经历,用最美好的过往画面来抚慰自己的思乡之情。我本俗人,自然也会如此。但对于家乡的红苕,对于红苕带给我的痛苦记忆,无论如何也剔除不掉,回避更是无从谈起。
每每看到餐桌上出现红苕,或是看到街边叫卖烤红苕的流动摊点,日渐隆起的胃部总会莫名其妙地难受,吆喝得再好听,别人再怎么劝,就算把吃红苕的妙处吹得天花乱坠,我都微笑不语,视为无物。
这么说吧,在我的记忆里,红苕一无是处。包括老家一带对它的叫法,我也觉得不对劲。
在我老家,红苕不叫红苕,叫萝蔀;与之相区别,萝卜不叫萝卜,叫水萝蔀。这都哪跟哪啊?这不是张冠李戴么?
我不知道萝蔀的名称来由,只知道这是老家很重要的农作物,可作为村民的主食填饱肚皮,亦是喂猪的主要饲料。
而我,更愿意把萝蔀视为猪饲料。你看那造型,圆不圆,方不方,长不长,短不短,怎么看都难看,也就适合喂喂猪八戒的子孙后代了。
不吃萝蔀多年之后,看到有人把萝蔀视为美味佳肴大快朵颐,遇到熟人,我会趁机开个小玩笑:这玩意儿,在我们老家,就是喂猪的,别无它用。
我没有瞎掰,这是实情,但这只是当下老家的实情。
如果往回追溯三十年,或者更久一些,也就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至八十年代中期,在我正长身体的那段时间,在我的渝东老家农村,萝蔀也喂猪,但更重要的是喂人,喂饿得嗷嗷直叫的大人小孩。
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里,萝蔀是不仁不让的主食。吃法更是不一而足,或去皮直接生吃,或切成坨坨与大米、包谷面掺合煮熟吃,或单独放在清水里煮透扒皮吃,或埋在灶堂中烤熟吃。
萝蔀实在是一种廉价简便的食品,它甚至不需要盐巴这种最基本的佐料,只要煮透烤熟了,就能透出阵阵香甜,用于填报肚皮,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萝蔀不易贮藏,即使是存放在阴凉的地窖中,也很容易腐烂。
小时候,可能是吃萝蔀吃怕了,从萝蔀收获的季节开始,我就盼望着地窖里的萝蔀快点全部烂掉,这样就不用再三体会烧心伤胃的痛苦了。
在顿顿吃、天天吃萝蔀的日子里,不管是红皮萝蔀还是白皮萝蔀,在我眼里都面目可憎,总想避而不见,但又总是避之不及,不仅要极不情愿地吃,还要极不情愿地削皮剁块,更要极不情愿地用清水反复淘洗。
淘萝蔀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到了冬天,寒风刺骨,清水冰凉,即使有木锤等辅助工具,双手依然冻得僵硬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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