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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简评第十一届全国微型小说一等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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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评第十一届全国微型小说一等奖作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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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30 10: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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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4-3-30 10:32 编辑

与令箭同题、同评,并无他意,只表明一篇作品在不同的读者眼中会有不同的印象。是为争鸣。

刘黎莹《鸟窝》





  十几年前,这个故事像长了翅膀,扑扑棱棱一头扎进了我的耳朵。
  从此这个故事就一直栖息在我的脑海。现在,我来讲给你们听听:
  磊和晶热恋时,磊用掉工作后好几年的积蓄给晶买了一枚白金钻石戒指。婚后,晶天天戴着这枚戒指,晶说,我会戴一辈子的。
  可是,世事难料,真的是世事难料。
  那天,磊的同学琛来帮磊钉窗纱。琛的手很巧,木工电工钳工,样样精通。干完活儿,琛说回去有事,死活不在磊家吃饭。琛匆匆走后,晶在吃完晚饭时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晶下午在院子里洗衣服时把那枚戒指放在窗台上了,可现在却不见了!
  两口子拿着手电筒在窗台前照了半天,可哪有戒指的影子?
  两口子急忙来到琛的家中。磊让琛看看是不是在收拾工具时不小心把戒指一起收进了工具箱。琛忙拿出工具箱,三个人翻了个底朝天,连戒指的影子也没看到。
  三个人不欢而散。
  回家后,晶对磊说:“怪不得当时留琛吃饭,他非要走呢。”
  磊说:“上学的时候,琛是个人品极佳的三好学生。是不是这几年到了社会上琛变了?”
  晶说:“咱家是独门独院,今天除了琛,谁也没来过咱家。当时,我的确是顺手把戒指放在窗台上的。还有,你不是说那天去买戒指时琛也去了吗?”
  磊说:“是啊。当时,我为了给你个惊喜,就没告诉你。戒指还是琛帮我挑选的。当时这枚戒指是金店里最贵的。他还说再过几个月把钱攒够了也给他的女朋友买一枚。”
  晶说:“这就对了。人为了爱情有时会昏头的。谁一生不办几件错事?他可能回家后就把戒指藏起来了。你们是好朋友,这事不要张扬。”
  磊当时不愿意相信戒指是琛拿的,但磊又实在没有理由反驳妻子。磊只好听从妻子的话,不和任何外人说这事,却有意无意地疏远琛。
  一个星期后,琛拿着那枚戒指来找他们两口子。
  琛说昨天晚上他实在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从床上爬起来,就把那个木头工具箱给砸了。这一砸,奇迹出现了!很有可能当时收拾工具时戒指滚到了工具箱的缝隙中,因为工具箱是祖上传下来的,上边有很多的裂缝……当时磊两口子就想戳穿,因为两口子清楚地记得去找戒指时,工具葙是塑料的。
  琛仍在说那个工具箱,琛在说的时候显得语无伦次,表情也不太自然。虽然琛的话有些破绽,但毕竟找到了戒指,磊两口子还是没好意思点破。
  时光如梭。一眨眼,10年过去了。
  那天,磊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妻子的惊叫声!
  10年前丢戒指时妻子这么惊叫过。莫非家里又出了什么大事?磊心里有些发毛,未等细问,却见妻子领着儿子来到他的面前。磊这才看见儿子胖嘟嘟的小手里攥着那枚丢失了10年的戒指!妻子惊讶得话都说不囫囵了:“儿子……上树上掏鸟蛋,在鸟窝里掏出了这枚戒指!”妻子边说边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两只戒指一模一样!
  这次,磊莫名其妙地大叫一声!
  他家这棵大槐树在他记事前就有了,看来当年妻子放在窗台上的戒指是被小鸟衔到了鸟窝里!
  磊没来得及和妻子说话,就跑出了院子。
  磊找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很早以前和琛谈过恋爱。磊说,当年你和琛谈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分手?女人说,琛当年背着我借了好多的钱买了一枚戒指──我表妹就在他买戒指的那家金店上班。刚和琛谈恋爱时我让表妹悄悄在远处看过琛一次,但琛不认识我表妹。表妹以为琛是给我买的,一问才知道不是给我的。琛死活不认账,说他要买也只会给我一个人买。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我觉得琛可能在和我谈的同时,还和别的女人有瓜葛,我一赌气就和他分手了……
  磊听着听着,大声惊叫了一下!
  5年前琛病重时,在重症监护室吃力地想说戒指的事,磊不让他说。
  磊不想让好同学在临咽气时检讨自己的错误。
  磊说:“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说!”
  当时,琛的眼里流出了眼泪,磊的眼里也有了泪花。磊用力握住琛的手。渐渐地,磊感觉到,琛的手越来越凉、越来越凉……
叶子一句评:有些事一辈子都无法说清楚,是因为你太不会证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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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4-3-30 10:31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0:}
希望不要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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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4-3-30 10:35 |只看该作者
 万芊《半夜急救》
  



  半夜十二点多,夏院长刚抢救了一名患者才回二楼值班休息室想喝口咖啡缓缓神,值班护士过来报告说急救室又来了两个车祸病人,有一人伤得挺重。
  夏院长匆匆来到一楼急救室,只见两张急救床上,一边躺着一人,都是三十多岁,男的,浑身是血。一个在呻吟,半边脸已经肿得变了形,血流不止。另一个,一眼能看到的是有一条腿断了,人昏迷,神志不清。
  夏院长吩咐了几句,先动手抢救断腿病人。人手不够,夏院长让护士把内科值班医生、护士都叫了过来,还让给在家的骨科医生、麻醉师打电话,叫他们马上赶来。
  输氧、输血、清创、消炎、用药、缝合、检查……
  急救室里,一切有条不紊。
  不一会儿,骨科医生、麻醉师也赶了过来。断腿病人做了检查后被推到了楼上手术室,继续抢救,开始做接肢手术。按理是说这么危重的病人最好转送市医院,那边医疗技术和设备都要比他们这乡区医院要好,但夏院长担心路上出事,这病人已经耽搁了好长时间,只有马上手术。
  手术进行间,夏院长问值班外科医生:“这两个车祸人怎么过来的?谁送过来的?送的人呢?”
  值班外科医生说:“是脸受伤的人自己开着摩托车驮着断腿人过来的。过来时,倒在医院大门内,浑身是血,吓坏了保安。”
  “又是摩托车?”夏院长心头一凉,又问:“他们有没说在哪出的车祸?”
  值班外科医生一脸困惑,说实在的,这两人,一个昏迷,一个死不开口,连最起码的缴费、签字手续,都无法弄。
  “他们不像是在附近出的车祸,你们说呢?”夏院长仔细看了伤口说。
  值班外科医生手上忙着,嘴里说:“是的,从创面看,他们受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我没想通,他们怎么不去市里的几个医院,偏要赶到我们这偏僻的乡镇医院呢?这两人伤得蹊跷!”
  夏院长吩咐一旁的内科护士,说:“你去,抓紧做几桩事。一桩是把那个脸上受伤的人送特护病房,安排特护,不能脱人。第二桩是你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让我女儿马上来这里。说我这里有事让她过来帮忙。”
  夏院长的女儿是市一院的外科医生,读的是博士,专攻心血管。只是,熟悉夏院长的几个医生都知道,夏院长女儿夏阳半年前出了事受了伤,一直在家养伤。夏阳怎么受的伤,夏院长自己没说,但医院里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夏阳从医院里值夜班开车回家下车进楼道时,被骑摩托车的飞车贼抢了包,抢包的人很恶劣,车子突然从黑暗里窜出,打了她一铁棍,把她打翻在地。打的是腿,很狠,一条腿当即被打折。夺包时,夏阳看清了抢包的两人,三十几岁的男人,报警时她愤恨地说,这两人,烧成灰,她也认得。
  一个多小时后,夏阳来了,拄着拐杖,缓缓进了手术室。进了手术室,夏阳看了看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与父亲夏院长的眼神对视交换一下,两人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夏阳没说话,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父亲做手术。夏院长虽说已59岁了,然眼神和手的灵活,仍然不会输给已经有了五六年手术经验的女儿。女儿坐在边上,默默地看着。一会儿,有医生进来,拿着检查报告,告诉夏院长一个惊人的坏消息。检查发现在这断腿人胸口离心脏非常近的地方有一枚金属针,针尖已影响到了心脏,需要同时手术。
  夏阳再也坐不住了,跟父亲说:“这个手术,我来吧。”夏院长清楚,在当事人没有能履行任何签字的情况下进行手术,要冒巨大风险。但若不马上手术,断腿人很可能因为心脏被刺而下不了手术台。夏阳做了一番准备,便为断腿人做起了胸口取针手术。腿受过伤,正在恢复当中的夏阳,站着手术,自然很累,做了一会,累得厉害,便小坐一会歇歇。而一边的夏院长正做着断肢再植手术。两台手术同时进行,父女俩只消眼神传递,便能默契配合。
  几个医生护士一直忙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把断腿病人身上的几个手术做完。从昏迷中抢救过来的断腿病人被送入了特护病房。
  好几个小时站下来,夏阳累坏了。手术结束,夏阳问:“爸,你怎么知道是他抢了我的包?”
  夏院长说:“我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预感,我让你过来就是要让你看看到底是不是他们。其实,我不是让你来做手术的,却被你赶上了。”
  夏阳说:“没办法,一进手术室,手就痒,遗传的。”
  夏院长后来听说,那断腿人使的苦肉计。那插入胸口的针叫“拍针”,是事先花钱叫无良的人插进去的,一旦作案败露,他们便拍胸自残,嫁祸他人。
  夏院长想想心里还是有点后怕,幸亏叫来女儿,幸亏及时手术、幸亏手术成功。
  第三天,断腿人脱离了生命危险,人在特护病房,走廊里有民警二十四小时轮流看守。一直到康复,这两人才先后从医院转到市看守所。
  临走时,断腿人说要见一眼救他的人。夏院长没同意。断腿人有点失望,临上警车前,朝着医院大门,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叶子一句评:崇高的职业道德应该超越得了狭隘的爱与恨,更应该赢得回迷途者的回眸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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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4-3-30 10:46 |只看该作者
贾平凹《泉》




  我老家的门前,有棵老槐树,在一个风雨夜里,被雷击折了。家里来信说:它死得很惨,是拦腰断的,又都列开四块,什么也不能做,劈成木柴烧了。”我听了,很是伤感。
  打我记事起,这棵老槐就在门前站着,似乎一直没见长,便是那么的粗,那么的高。我们做孩子的,是日日夜夜恋着它,在那里荡秋千,抓石子,踢毽子,快活得要死。冬天,大地上光秃秃的,老槐也变得赤裸裸的,鸟儿却来报答了它,落得满枝满梢。这时,一个鸟儿是一片树叶;一片树叶是一个鸣叫的音符,寂寞的冬天里,老槐就是一首歌。我们就听着冬天的歌,喜欢得跑出屋来,在严寒里大呼大叫。
  我不能不去看它了。一回到村口,就急切切地找那老槐,果然不见了它。进了院门,我立即就看见了那里那老槐,劈成粉碎片,乱七八糟地散推在那里,白花花的刺眼,心里不禁抽搐起来。我大声责问家里人,说它那么高的身架,那么大的气魄,骤然之间,怎么就在这天地空间里消灭了呢?!如今,我幼年过去了,以老槐慰藉的回忆再也不能做了,留给我的,就是那一棵刺眼痛心的树桩了吗?!我在也硬不起心肠看这一长沧桑的残酷,蕴藏着一腔对老槐的柔情,全然化作泪水流下来了。
  夜里,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走了出来,又不知身要走到何处,就呆呆地坐在了树桩上。树桩筐筛般大,磨盘样圆,在月下泛着白光,可怜它没有被刨了根去。那桩四周的皮层里,又抽出了一圈儿细细的小小的嫩枝,极端地长上来,高的已经盈尺,矮的也有半寸了。
  小儿从屋里出来,摇摇摆摆的,终伏在我的腿上,看着我的眼,说:“爸爸,树没有了。”“没有了。”“爸爸也想槐树吗?”我突然感到孩子的可怜了。我的小儿出生后一直留在老家,在着槐树下爬大,可他的幸福、快乐霎时消失了。
  小儿突然说:“爸爸,我好像又听到那树叶在响,是水一样的声音呢。”水一样的声音?这是我曾听过的。可是如今,水在哪儿呢?“爸爸,水还在呢!”小儿又惊叫起来,“你瞧,这树桩不是一口泉吗?”我转过身来,向那树桩看去,啊!真是一口泉呢!那白白的木质,分明是月光下的的水影,一圈儿一圈儿的年轮,不正是泉水绽出的涟漪吗?我的小儿,多么可爱的小儿,他竟发现了泉。我要感谢他,他真有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的伟大!
  “泉!生命的泉!”我激动起来了,仅仅握住了我的小儿,想这大千世界,竟有这么多出奇,原来一棵树便是一条竖起的河,雷电可以击折河身,却毁不了它的泉眼,它日日夜夜生动,永不枯竭。那纵横蔓延在地下的每一根每一行,该是那一条一道的水源了吧!
  我有些不能自已了。月光下,那嫩嫩的枝条上,绿绿的小叶绽了开来,绿的鲜鲜的,深深的:这绿的结晶,生命的精灵,莫非就是从泉里溅起的一道道水坝柱吗?那锯齿一般的叶峰上的露珠,莫非是水溅起时的泡沫吗?哦,一个泡沫里都有了一个小小的月亮,灿灿地,在这夜里摇曳开光辉了。“爸爸,这嫩枝儿能长大吗?”“能的。”我肯定地说。
  说完了,我们就在没有言语,静止地坐在树桩的泉边,谛听着在空中溅起的生命的水声。

叶子一句评:这篇散文可以获小说一等将,我的《身体》就可以获散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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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4-3-30 11:00 |只看该作者
 刘斌立《转场的哈萨克》



  十月,乌尔达拉克决定辞职了。
  父亲三天前的电话,告诉他要转场到冬季牧场去。上百只牲畜,是他们家的全部财产,需要一起完成迁徙,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父亲已经年迈,需要人去帮他。乌尔达拉克是长子,下面只有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妹妹,他必须回去。哈萨克族是一个永远在路上的马背民族。他们为了牲畜的生长,要在春夏秋冬辗转于四个牧场。这些年牧场退化,他们已经越来越少转场了,只能夏季一个牧场,冬天迁到一个暖和一点的过冬处。
  乌尔达拉克今年七月从乌鲁木齐的大学毕业,好不容易在一家医疗器材的公司找到了销售助理的工作。这已经让很多不得已又回到家乡的同学艳羡了。大学时每到转场,乌尔达拉克都请假回家,帮家里打理异常辛苦的转场。可现在刚刚找到工作,马上请那么长时间的假,领导很难理解,更难同意。
  乌尔达拉克和父亲在电话中发生了争吵,他觉得现在转场可以租用汽车,不用像以前那样骑马赶着羊群和骆驼。他说很多同学的家里已经用汽车运输物资和牲畜转场了。可是当父亲听到这些时变得异常生气。老人觉得,一个哈萨克人必须尊重传统,乌尔达拉克作为长子必须继承这些。
  回到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夜晚,乌尔达拉克只跟母亲和妹妹打了招呼,并没有跟父亲说话。为了转场,工作丢了。父亲那晚指挥着第二天的工作,要求乌尔达拉克独自完成拆卸毡房、查看病兽的事。乌尔达拉克回答:“以前都是跟着你做,我自己不会干。”
  父亲大怒:“哪个哈萨克男人不会做这些就是废物!”
  乌尔达拉克也不示弱:“我不需要靠做这些来生活。”
  话音刚落,父亲的马鞭就扫过来。
  乌尔达拉克流着泪,拿起强光手电,走出了毡房。
  第二天清晨,父亲宰了生病的羊煮了肉。乌尔达拉克在母亲的协助下拆卸了毡房。
  迁徙开始了,女人负责孩子和家当,男人要驱赶并追回跑丢的牲畜。当有大卡车拉着其他转场的人家从他们的身边开过时,父亲则用很嘲讽的口气问候车上的族人。乌尔达拉克不多言语,只是在父亲的指挥下扬鞭策马。
  五天的迁徙终于完成了。父亲搭建毡房,母亲煮奶茶准备吃食。乌尔达拉克准备宰杀体弱不能过冬的牲畜,用于狂欢聚会。转场完成,人们都会聚在一起喝酒庆祝。
  狂欢那晚,乌尔达拉克独自走出了毡房。刚才他听到父亲跟族人讲,他不想让女儿高中毕业就回家出嫁,他希望女儿也考上大学到城市里去。乌尔达拉克嘴角嘲讽地抽了一下,心想: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找到工作不是还得回来转场吗?
  秋夜,乌尔达拉克感觉到孤独、无助。工作已经辞了,父亲难道是真要让他回家放羊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乌尔达拉克吗?”父亲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扔给他一件羊皮背心。
  “乌尔达拉克在哈萨克语中的意思就是孤独的人,哈萨克在草原上已经越来越孤独,牧场快养不活我们了。”
  父亲坐在一块石头上,示意乌尔达拉克也坐下。
  “这是我们家最后一次转场,明年春天,我和你母亲就要去定居点了。政府在县城旁边修了很多房子,免费给我们住,只是不能再放羊了。你明天就回城做个城里人吧,你妹妹要是考上大学,让她也去。”父亲说着话,点上了根烟。
  寒冷的空气中,白烟缭绕着特别显眼。
  他并没有看到乌尔达拉克脸上的意外,继续说道:“我只是想你回来跟我学会如何转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老了,草场一年不如一年,在马背上的日子要结束了。我只想我唯一的儿子,虽然进了城,但还是哈萨克,他应该知道怎么在马背上过日子。”
  那晚,乌尔达拉克喝了很多酒,第二天独自回城了。回城的路上,他看到了很多定居点的房子星罗棋布在城市的边缘。他想,那里真的是哈萨克的归宿吗?
叶子一句评:社会向文明发展的进程中,发展的不一定都是文明,其中有很多是历史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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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4-3-30 11:06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4-3-30 10:31
希望不要太监
继续

坚硬如铁{: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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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4-3-30 11: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新石头上的叶子 于 2014-3-30 23:02 编辑

申弓《陶之恋》
 


  来到Q城的人,都会被那尊陶女塑像迷住,总以为是哪位著名雕刻家或者大教授的杰作,想不到的是,她的作者只是个初中生。
  这个人叫小瘪四,当然他有他的大名,要不他怎么可以下乡当插青?只是他一向名不见经传,个子也长得瘦小,人们便想到了上海的小瘪三,自然而然地将他们扯到了一起,并且还搭上了兄弟来。先是由暗地里叫,后来公开叫,他也没怎么反感,便这样叫了下来。并且一叫就是一辈子。
  小瘪四是第一批的知青。那一年他刚满18岁,同一起去的是他那青梅竹马的小邻居。小邻居叫小白蛇,个子也不高,跟小瘪四差不多,只是人长得白净,特别那眼睛,黑白分明,看你一眼便觉得气力倍添。
  他们下的队是个山里,除了种田,还搞些副业,主要是烧瓦。小瘪四和小白蛇一起,分在烧瓦组。小瘪四做的是泥活,也就是弄泥巴。小白蛇管烧火,也要上山砍柴。
  小瘪四白天踩泥,做瓦,心里想着小白蛇,觉得日子很好过。有时做完了泥巴,见时间尚早,便要往山里去,接上小白蛇一程,抢过小白蛇的柴草担子,让小白蛇走在他的前面,看着她的背影一路走回来,特别看着她那圆溜溜的屁股,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劲。
  小瘪四的泥活其实也简单,就是将一池黄泥泡在池子里,然后放干了水,打赤脚在上面不停地踩,硬是将那泥踩成胶状,然后,用一支钢丝弓,将泥切割成西瓜大的一块,啪的搭在一个方形的瓦模上,飞起右脚,先是用脚板外侧在瓦模的东南西三面各踩一脚,最后用脚内侧,带着踩出来的剩泥,啪的一下搭在瓦模上,弯腰用瓦弓一割,拿到场上一倒,一块瓦坯便方方正正地倒在了场子上。然后再重复那个动作。一天下来,便可以晒满一个场子。等晒得差不多了,再叠起来,往弯里一压,成个弧状,窑里一烧,便可以盖上房顶,遮风挡雨。
  他们的青春就是搭在这泥巴柴草上,因为时常能在一起,他们感到很幸福。可天有不测风云,一次烧瓦,因为窑埸,小白蛇被压死了。看着玉殒香销的小白蛇,小瘪四茶饭不思,后来连瓦也做不成了,整天将那白胶泥搬到房子里,捏成个女儿状,他要将小白蛇塑成永不消逝的偶像。可是无论怎么捏,总觉得不像。为此,他觉得十分遗憾,十分对不起自小青梅竹马的小白蛇。
  两年后,工厂招工,小瘪四回了城。小瘪四选择了陶瓷厂。当然,他不是冲着这曾经名列中国四大名陶的大名,也不是因为这个厂的产品曾拿过巴拿马博览会金奖,他是捏惯了泥巴,他还要继续他的未竟之业。
  这时的陶瓷厂,主产是坭兴。他的工作还是沤泥,踩泥,还要拉坯。这沤泥要比做瓦的技术含量高,首先是配泥,得用东泥与西泥配合,而且比例十分讲究:东泥多了,坯子容易破裂;西泥多了也不行,那拉出的坯子就软沓树不起来。窑变更神奇,要是严格按照东西比分,那烧出来的成品就会纹路清晰,且带金属之声。当然,这个比例,他是无从知道,那是这家厂子的秘方,是几百年经过无数前辈的摸索得出的结果。他也就按照技术员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每天踩完泥回来,他就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从来没有出去过,直到第二天上班。那时还没有电脑,也并没有宅男这个概念,然而他却成了宅男的先辈。他将做瓦时所捏的小白蛇从编织袋里放出来,恭恭敬敬地放置在一张桌子上,可因为那些泥质太粗,无论怎么修改,也没有效果。他每天带回一团陶泥,他要用这细腻的泥料,重新捏出小白蛇来。他捏的小白蛇,就象真人一样高大,站在一起,比他的个子稍矮一点。
  父母亲看着他总是闷闷不乐,在暗地里为他找对象,可找了三个都不成,说他是一个弄泥巴的,那指甲里总有剔不尽的泥屑。再张罗时,他不干了。有一次催得急了,便对父亲说,我不看了,要看你去看。一句话噎得父亲也不管了。
  他的小白蛇坯子捏成了,可还是不理想,尤其那双奶子,捏大了,嫌重,捏小了,嫌轻,上翘了,不自然,下坠,缺活力。他十分后悔,当年为什么不偷看一下?
  幸好她还有个妹妹,他叫她小青蛇,模样儿跟小白蛇差不多。小青蛇大学毕业后,分回到了工艺美术公司,也就是他们厂子的上司机关。小青蛇知道他对已故姐姐一往情深,也时常来探望一下。小青蛇住家里,他们是近邻。小瘪四一段时间也回家勤了。父母亲都很高兴,以为他想成家了。可是,在一天晚上,他做出了很丢人的举动,他偷看了小青蛇洗澡。他正看得入迷时,被小青蛇的父亲一句铲柄打昏了。当小青蛇出来时,知道了原委。也不觉得吃惊,而是将他救醒。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小青蛇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他忙摇了摇头说,不是。那你偷看我?他说,不,我在看你的姐姐。一句话让小青蛇哭了一个晚上。
  自此,小瘪四落下了偷看的名声,就更没有人敢跟他相亲了。
  小瘪四更自封了。
  他的房子一共锁了三把锁,而且三把锁的开锁程序十分严格,乱了凭谁也开不了。
  直到有一天,小瘪四不来上班。人们来敲他的门,一点声息也没有,急急请来他的父母,将门打开,天哪,小瘪四坐在床沿上,面对着一尊女神。女神质地光滑细腻,与他相对的眼神灼灼有光,那双微翘的奶子恰到好处。
  小青蛇也来了,一眼看见了女神,惊呼了一声姐姐!然后大喊了一声,姐夫!
  可他们都听不到了。
  凭心而论,她比珠乡的美人鱼雕塑多了一分神韵,比贵德的汉白玉黄河少女还让人赏心悦目。小城要树立个城雕,小青蛇负责这个项目,正在苦思无策,眼前的女神让她振奋:就用她。  
叶子一句评:大智惹愚,大音稀声,情圣接近于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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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4-3-30 18:37 |只看该作者
伍中正《谁来证明你的马》




  梅四久的马丢了。
  梅四久早上起来就去了马圈,他没有看见马,只看见了柱子上的一小截链子,那链子是用来系马的。那一次,买回来的链子,他嫌长,就截成了两截,长的一截系在马上,短的一截套在柱子上。
  喂了十年的马丢了,梅四久决定找马。他带了干粮和水,天一亮就出去,天黑了就回来。饿了就在树底下吃干粮,渴了就喝水。
  回到家,梅四久觉得疲倦,就往床上一躺。渐渐,鼾声四起。恍惚中,那匹马系在圈里,尾巴摇来摇去,嚼草的声音很响。梅四久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
  梅四久拉亮电灯,坐在床上翻看五年前和马在一起时照的一张张照片,每看一张,他就有一种难受的感觉。
  每次找马,梅四久都带着那截链子。他觉得,那截链子可以比对自己马上的链子,也算一个证据。
  梅四久找了三天马,问了很多人,男的女的都问过,都说没看见。有人反问他,你自己的马,咋就不好好看着?梅四久让人说得很尴尬。
  梅四久仍旧找马。有人劝他,你还是到派出所报案,让派出所出面,找到马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梅四久仔细一想,觉得在理。一个星期后,梅四久走进了派出所。
  那天,梅四久看见自己的那匹马系在派出所前院的走廊上,他赶紧跑过去,把头贴在马头上,话还没说,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水,然后,他就用手摸着马的头。
  梅四久很想牵回自己的马,可是,值班民警不依。民警说,梅四久,这马是自己走进派出所的。我们在各村都贴了广告,也没人来领。你来领,没有谁能证明马是你的。
  梅四久说,系这匹马的链子跟我手里的链子是一样的。
  民警看了看梅四久手里的链子,然后说,相同的链子有的是,根本不足以证明马是你的。
  梅四久还说,这匹马有一个胎记,胎记就在屁股上。梅四久走到那匹马后,用手指指马屁股。
  民警说,有胎记的马多的是,不能说有胎记的就是你的马。
  梅四久最后说,我找卖马的人来证明。
  民警依他。
  梅四久走之前,去地里割了草。他把割来的草放在走廊上,马就慢慢地吃草,边吃边看着梅四久。
  马是梅四久从庄一群手里买的,要庄一群来证明不就行了?梅四久想。
  梅四久和民警找到庄一群。梅四久对庄一群说,马是十年前买的,你应该还记得。
  庄一群连连摇头,然后说,十年前的事,不记得了。梅四久说,你再想想,不就过了十年,咋就不记得你的马?庄一群说,想不起来了。
  梅四久无奈,只得回来。
  梅四久回来,又在家里翻出了自己和马照的照片。他觉得照片上的马跟派出所的马是一样的。有一回,庄里来了个照相的,照的是快相。等两天就好,还保证送过来。照相的人说动了梅四久。梅四久就跟照相的人提了要求,说,就跟我的马照几张。
  在民警面前,梅四久拿出了照片。民警仔细看了看照片里的马,又看了看梅四久。
  民警看看那些照片,然后摇摇头,说,还是不能证明是你的马。
  怎样才能证明是自己的马?梅四久想不出好的办法。
  梅四久开始上访。他先见了乡长,说自己的马在派出所里,派出所不让牵回去。
  乡长就到派出所了解情况,派出所所长跟乡长汇报了情况。乡长回头跟梅四久解释,要说马是你的,得有证据。
  梅四久不跟所长闹,他没有吱声。
  梅四久给马割了草,就去了县里。梅四久坐在了县信访局。信访局的人说,梅四久,你先回去,我马上给乡政府打个电话,让派出所把马送过去,很快,你就能牵回你的马。
  看见信访局的人在给乡里打电话,梅四久才肯走出信访局的门。
  梅四久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开门,派出所的民警牵着马来了。
  梅四久问,谁来证明马是我的?
  民警说,梅四久,你再不能往上上访了。你不知道,你在市里上访一次,年终测评时,乡里要被县里扣分的。年底,乡里评不上先进,会影响乡领导的提拔。
  梅四久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
  那谁来证明马是我的?
  我来证明马是你的。民警说。
  梅四久愕然。
叶子一句评:某些单位,既喜欢折腾人,也喜欢折腾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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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30 18:5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新石头上的叶子 于 2014-3-30 18:51 编辑

 何百源《寻找仇家》



  陶塑新秀千炜的首个作品展,经过紧张的筹备在薏城最宏伟的展馆开幕了,各地收藏界人士、文艺界前辈、媒体记者乃至党政要员济济一堂。千炜的父亲是一位陶艺大师,自然也来了。
  展览共延续7天。按主办方安排,到第7天,将举行现场拍卖。各地的收藏家和陶艺爱好者就是冲这而来的。
  作品展开幕的第二天,当地报纸要闻版图文并茂地刊登了展览会的盛况。读者惊异地发现,与时下此类报道一味唱赞歌不同,文章的最后一段竟然在贬损千炜作品的价值。原文如下:开幕式上,记者现场采访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中国陶瓷艺术大师,请大师对千炜的作品稍作点评。大师说:“千炜的基本功欠扎实,许多作品不但缺乏创新意识,而且暴露了作者的急功近利,这是陶瓷艺术的大忌!意图借助于先人的影响而一举成名,只会毁损一个人的艺术生命!”
  这篇报道无疑像一颗炸弹,一下子将收藏界和陶艺爱好者的信心炸得粉碎,许多原先已对某件作品提出收藏意向的买家纷纷解约。“所谓同行如敌国,这肯定是爸爸的仇家干的!”千炜被气得肺都要炸了,拿着报纸气咻咻地回到家,冲着父亲说。
  父亲急忙戴上老花镜,从儿子手中接过报纸。儿子嫌父亲看得慢,用手指头戳着那段话,说:“别的不用看,看这里!”
  只几行字,老父亲却看了很久,似一头老牛反刍,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很早以前同你说过,即使人家的意见毫无道理,聪明的人也会从中领悟到有益的东西。”
  “现在不是让你传道,要紧的是想想谁是你的仇家,为什么要这样拆我的台!”
  “仇家,仇家……”父亲像陷入深深的思索,“几十年了,我想不起有谁是我的仇家。”儿子急成那样,父亲却一点“斗志”都没有,过了半支烟工夫,父亲又不急不火地说,“仇家,好像是有一个。不过你年少气盛,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我要告媒体、告记者贬损我的声誉,连带提出民事索赔!”
  “恐怕法院不会受理。”父亲慢条斯理地说,“批评与反批评,这是学术自由。况且人家的话也不见得就是恶意诋毁。”作为老一辈陶艺家的父亲,拿起用了几十年的竹水烟筒,呼噜呼噜狠吸了一口后,又说:“记不清是哪位先哲说过,一个人要小胜需要有对立面,要大胜需要有敌人。如果你认为那个人是仇家,那么最明智的做法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战胜他!”
  7天之后,陶艺展草草收场,作品一件都没卖出去。
  千炜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在父亲的劝导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冲刺。他谢绝一切媒体的采访,在人们的视线中淡出。
  十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
  千炜的一组陶塑作品在国际造型艺术双年展上,一举夺得了特等奖,并拍出了天价。
  这时的父亲,已经老态龙钟、须发皆白,整天靠在床头想心事。
  千炜回到家,将喜讯告诉了父亲和家人,然后对父亲说:“爸,现在你可以将仇家的名字告诉我了吗?”
  父亲吃力地说:“我是想起过,但后来又忘了。不过,我都这样衰老了,我的仇家肯定也会像我一样衰老。和这样衰老的人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千炜说:“爸,您误会我了。我不是要寻仇,我是要感谢他呀!”

叶子一句评:问题都有两个面,如果正面是堵墙,背面就是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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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4-3-30 19:1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新石头上的叶子 于 2014-3-30 19:33 编辑

远山《怪病》




  我叫陈东,是我们本地一所大学的老师。
  今年夏天,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我的脚底起了一种水泡,黄色的水泡,也不痒,但是钻心地疼。最严重的时候,双脚都不敢着地。没办法,我只好买了一副双拐拄上。我到医院去找我的一位老同学,皮肤科专家郑成。郑成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含糊其词地咕哝了一句,是癣吧。我马上说,这不是癣,癣痒,我这脚一点儿都不痒,就是疼,一个劲儿地疼。郑成说,先开点消炎粉、止痛膏试试吧,不行再来。谁知道,用了郑成开的药,情况更糟,疼不但没有止住,脚底反而溃烂起来。
  我知道找郑成解决不了问题,就去看一位老中医。老中医满有把握地说,一水治百病。你这病,啥药也不用凃,你就到浴室去泡澡,一泡包你好。我就按老中医的法子,到浴室里去泡。但是,老中医的法子也不管用,我的脚底照样溃烂,疼得钻心。不仅如此。此后不久,街上渐渐地出现了一些和我一样拄双拐走路的人。不用问,我知道他们得的是和我一样的病,而且还都是我传染给他们的。因为,那天浴室里洗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对此,我只有深表遗憾。
  过了几天,我的老同学——皮肤科专家郑成却打电话让我一定去他那里一趟。我一到,郑成就拉我到一架显微镜前。显微镜下,我看到了一群像孑孓一样的小虫子在动来动去的。郑成问我,看到了吗?我说,看到了。郑成说,你看到了什么?我说,我看到了一群像孑孓一样的小虫子在动来动去。郑成激动地说,哥们,那不是孑孓,那就是从你脚底的溃烂物中分离出来的病毒,我已经把这种病毒命名为“陈东病毒”。我一拳朝他胸前捅了过去,骂道,你小子,想让我遗臭万年吗?郑成嘿嘿地笑,说,你可别不知好歹呀,我想让你永垂不朽呢。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都在奋斗,图个啥?不就是想名垂青史么?连我们的老祖宗孔夫子都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呢,你要是真怕出名,就用我的名字命名好了。不过医学界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病毒从谁的身上提取出来的,就用谁的名字命名。我要是连这点基本的医学良知都没有,还配当一个医生吗?我说,你既然高兴用我的名字命名,你就用好了,反正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也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治好这种病,怎么能尽快地解除我的痛苦。郑成耸耸肩膀,然后将双手一摊,说,哥们,对此,我就无能为力了。我说,那你还激动个屁。郑成开心地笑了,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在医学上,能够发现一种病毒,就足以使一个人名垂不朽了。郑成又进一步说,发现问题,有时候比解决问题更为重要。
  果不其然,不久,报纸上登出了郑成发现“陈东病毒”的消息,并且称,郑成的这一发现,已经被世界卫生组织所确认。该消息还说,世界卫生组织已将郑成作为世界顶尖医学奖的候选人推荐上去。电视台的记者也不失时机地采访了郑成。郑成面对记者的镜头侃侃而谈,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简直让人恶心。
  郑成出了名。但我们这个城市里像我一样拄着双拐走路的人却越来越多了。不久,我们这里就被宣布为疫区。
  就在这时,我舅舅来了。舅舅也是听说我得了一种怪病才来看我的。舅舅进城,先要走几十里的山路,然后再坐几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达市里。舅舅到我家的时候,两只解放鞋上沾满了黄泥。一进门就问我得了什么病。我就把我的病情和我的痛苦讲给舅舅听。我一边说,嘴里一边咝咝地吸着凉气,以表达我的疼痛。舅舅听完,哈哈大笑,说,是这呀,好治。说罢,舅舅叫我给他一只碗,两块抹布,舅舅将他解放鞋上沾的黄泥巴刮到碗里和上水,调均匀了将黄泥抹在抹布上,弄得像两张大膏药,然后解下我脚上缠裹的绷带,用抹上黄泥的抹布将我的双脚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我正要对舅舅的行为提出异议,我的两只脚底却感到了一股凉意。与此同时,钻心的疼痛渐渐消失,最后无影无踪。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这种情况的出现太突然了,我不敢相信我的脚已经不疼了。我仍然拄着双拐,用脚轻轻地在地上点了一下。结果,一点也不疼。我又用力地在地上踩了一下,还是不疼。我还是不敢相信,又使劲往地上跺了一下,还是一点也不疼。直到这时,我才“咚”的一下将双拐扔到了地上。与此同时,我的眼泪泉水般地流了出来。舅舅站在一旁,呵呵地笑,说,怎么样陈东,我不骗你吧?李强(舅舅的儿子)就是这样,上大学的时候,一到学校,脚底板就起泡,流黄水,疼得钻心。放假回到家里,一赤脚下田干活,准好。时间一久,我都有经验了。
  这个法子是舅舅发现的。但舅舅是个农民,没文化,自然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于是,我就以我(陈东)的名义,致函世界卫生组织,报告了我的这一发现。这一次,我也学能了,我绕过了我的老同学皮肤科专家郑成,免得他小子再从中做什么手脚。

叶子一句评:高谈阔论是科,脚蹋实地是科学,一个务虚,一个务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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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4-3-30 19:37 |只看该作者
吴鲁言《最后一幅画》




  金秋十月,红灯高挂。政府对吴家大院的翻修工程已全面结束。
  吴家大院是本市内唯一保存较为完整的宋代建设群,最主要的是吴家历史渊源深厚,祖上曾官至宋朝宰相;以后还出过几位状元、举人;近代史上又有海外经商致富的子孙捐资报效国内抗日革命的义举;当代又出了个举国闻名的画家吴恩。
  整修一新的吴家大院将被作为一个名胜古迹和景点对外开放,下月8日将举行隆重的剪彩仪式。到时,九十高龄的吴恩大师将亲临现场。吴大师出生在这个大院,当年也是在此结婚拜堂,只是他老人家已有整整60年没有回老家了,他的一些至亲散居在祖国各地及海外,都极少回来。这次,不光吴恩大师要回来,他的一些嫡系亲属也将回老家看看。
  一切就绪,在一个小问题上被卡住了:就是吴大师来的当天,领导说要找个小孩搀扶吴大师。是啊,毕竟九十岁的老人了,那是应该的。为把这件事做得完美,建议实在太多。有人说找一对天真可爱的幼儿;有人说不用一对,找一个便可;有人说不用找幼儿找小学生吧;又有人说不找女孩找个活泼阳光男孩;还有人说吴大师是男的,当然要找个小女孩。正在大家热烈讨论着拿不定主意之时,上级领导发话了,说要找一个学国画的孩子,而且要学得像模像样的,最好在省内甚至全国得过奖的少年儿童。另加一条,那孩子得会察言观色。听说吴大师自十年前夫人过世后就封笔了,估计平时较为忧郁,如能让吴大师高兴,说不定还能为老家留下一点墨宝,那真的功德无量啊。
  第二天,大家纷头给教育部门、少年宫、培训中心打电话。了解下来,得过奖的学生倒有几个,据说都相貌普通,年龄不是偏大就是偏小,特灵活且能察言观色的好象没有。下午,正在大家头疼之际,教育局办公室主任谢德芬来电话了,她毛遂自荐,说家有小女名叫陈亦饰,才八岁,小学二年级,学国画三年了,虽说没得过大奖,但在本市内有过几次小奖。而且小女孩长得活泼可爱,口齿伶俐,这也是谢主任自荐女儿的理由。有认识谢家女儿的同志都说这小姑娘是“未来之星”。有一次市教育局搞绘画比赛没她的名次,小小年纪竟敢请求局长大人再增加她一个。看来,真的有大魄力!
  大家罗列了一堆名字,前后比较,左右思索,最后就确定谢主任的小女陈亦饰。
  盛大的开院仪式,张灯结彩,人流如织,吴家大院迎来了他的百年辉煌。当陈亦饰小朋友搀扶着吴爷爷进入院门的那一刻,人们看到了吴家大院重修的真正意义:省长来了,省文联主席来了,省美协主席来了。大家都轻手轻脚地陪同在左右,偶尔有几个轻声地说着话,说着一些好听的话,客套的话,枯燥的话。陈亦饰小朋友也听着,大大方方地微笑着,并认真地扶着吴爷爷,好象没她这一扶吴大师的腰真的要塌下来。她的妈妈谢主任始终在不远处关注着,生怕女儿有什么“失误”。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吴老先生蹒跚着走进了自己当年的婚房。房内挂有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结婚照,照片里的新娘是那么楚楚动人,温婉可人,旁边的新郎当然是年轻时英俊潇洒的吴大师。吴大师停止了移动的步伐,默默地凝望。良久,他认真地环顾了四周,轻声地说:“没变,一点儿没变。”突然,他又停留在那幅《春》前,这是吴大师的成名作,据说此画是当年的娇妻给他的灵感。当然,挂在这墙上的不是真迹,是工作人员几经周折搞来的复制品。空气中已没有一丝的杂音,所有陪同人员都似乎与吴大师进入了过去岁月的回忆中。“吴爷爷,您画得真美,我也要画得像您一样好!”陈亦饰小朋友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吴大师回过神来,笑咪咪地问:“孩子,你也喜欢画画吗?”小朋友骄傲地说:“喜欢,而且我特别喜欢爷爷您的画,我学画三年了。”“哦,画一张我看看。”吴大师来了兴致。
  工作人员及时在桌子上铺好纸、笔、墨、砚。小朋友大胆而熟练地画了一只春燕衔泥。这一个月来,老师和妈妈天天督促她画这只燕子,所以画得惟妙惟肖。吴大师高兴地向小朋友竖起了大拇指。小朋友仰起天真的脸,说:“爷爷,您也画一张吧。”年迈的吴大师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好,爷爷也画一幅。”
  吴大师画的是一只灵动的猫,猫正认真地玩着毛线团,立体感极强,非常逼真,猫似乎马上要从画上跳出来,毛线团一不小心可能真的滚到我们的脚边。吴大师站直了说:“小朋友,你看,我俩谁画得好?”
  陈亦饰小朋友回答:“爷爷您画得好!”
  “哦,那爷爷把这幅画送给你了,你以后好好学,要画得比爷爷更好。”
  “嗯,”小朋友认真地点点头,又看看画说:“爷爷,您还没落款,没有盖章呢!”
  吴大师轻轻地接了一声:“哦?”
  陈亦饰小朋友提高了声音说:“爷爷,您不盖章,这画就不值钱。”
  “啊?”吴大师惊叹。
叶子一句评:皇帝的新装,以前只是皇帝一个人敢穿,现在却是大家都敢穿,相同的是,敢于指出什么都没穿的还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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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4-3-30 19:54 |只看该作者
秦德龙《梦工厂》




  李威斯博士决定开办一家梦工厂,号召各行各业的人做梦,然后把梦写出来,交给梦工厂。梦工厂收购这些梦后,再转售给需要梦境的人。
  “这是睡眠中心吗?”有人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但不是什么中心。社会上这中心、那中心的多了,我的梦工厂绝不标榜什么中心。知道吧,以中国为例,睡眠障碍患者多达三亿人,睡眠不足者高达五亿。在这些失眠者中,百分之八十的人是因为心理原因造成的。”李威斯博士说。
  “这么说,您是一位心理医生了?”
  “谈不上,我只是对此感兴趣。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人人睡个好觉,做一个美梦,迎接灿烂的每一天。”李威斯博士笑道,“梦是神奇的。原本不会飞的,在梦里可以飞起来:想到月亮上去的,在梦里可以九天揽月。超现实的梦境,时常让人心想事成。过去,说相声的侯宝林,就说过一个与梦有关的谜语:一个人能做,两个人能做,大家都能做,不能瞧着做。哈,谜底就是梦!”
  人们听了李威斯博士的话,不由得频频点头。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很多人睡眠不足,出现了睡眠障碍。说实话,睡不好觉,本质上就是个心理问题。美国那样的发达国家,患有睡眠障碍的人比我们多,全美有四百多家催眠机构呢。”
  “李博士,我就是一个失眠患者,请您看在上帝的分上,帮帮我吧。”
  “好的。我现在就可以帮助您进入梦境。请问,您最焦虑的状况是什么?”
  “熟人。我只要一见到熟人就紧张,我会感到莫名焦虑,彻夜不眠。”
  “这好办,请和陌生人说话吧!也许,陌生人对您来说,是最安全的。道理很简单,陌生人不会和您共享一块蛋糕。”
  “李博士,您说得真好。”失眠者心满意足地走了。
  每天都是这样,梦工厂一开门,便会有各类失眠者接踵而至。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李威斯博士讨一个秘方,让自己做个好梦。比如,有个心事很重的人,来找李威斯博士,请教做梦的秘诀。李威斯博士就指导他如何做梦,做梦之前,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想想难受的事,大哭一场,最好让自己哭得痛快淋漓,从而抹掉烦恼。还有一位白领,他的最大愿望是干掉公司的老板,把老板送到审判席上去。为这个,他被自己折磨得彻夜难眠。李威斯博士对他说:“那你就去找老板吵架,然后在梦里把老板杀掉!但是,我禁止你梦游!不然的话,您可能犯杀人罪!”白领听了这个建议,高兴得哈哈大笑,回家做梦去了。
  更多的人,要求当场进入梦乡。李威斯博士就给他们播放轻音乐,并通过语言暗示或诱惑,让他们进入睡眠状态,做一个好梦。
  “世界上最伟大的催眠就是广告。”李威斯博士开诚布公地说,“在长期的重复中进入人的潜意识,就可以引导人的思维。或者说,不断地向你推销一件东西、传授一个理念,都是催眠,都能让你进入梦乡。”
  许多人进入梦工厂后,尤其是听了李威斯博士播放的音乐和广告后,能够安稳地睡个好觉了。当然,做个美梦,也是很自然的。问题是,一回到自己的家里,该失眠还是失眠。采取什么办法,都解决不了问题。他们要求李威斯博士扩大梦工厂的空间,无论谁来,躺下就可以睡觉,躺下就可以做梦。
  李威斯博士接受了这个建议。本来,他只有一间门面房,名日“梦工厂”,委实有些夸张。这么多客人需要做梦,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根据他的畅想,梦工厂可以做许多事情,比如办学校、开宾馆、搞影视、卖茶座、建医院……说到底,就是个小社会。社会上有的,梦工厂都可以有,让成千上万个失眠者在这里进入梦境,找到回归精神家园的路径。
  李威斯博士的畅想是伟大的,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出来,便得到了一片喝彩。那些爱做梦的人,都支持他,请他尽快做大做强。李威斯博士正准备行动呢,有人却抓住了商机,各种打着“梦”字招牌的店铺,如“梦空间”、“解梦屋”、“赛周公”等纷纷冒了出来,挤满了一条街。
  那就大干快上吧。李威斯博士指挥着施工队伍,进行了梦工厂的全面升级。他特意告诉施工队,一定要将催眠师的座位安放到门口,以便遇到危险时能顺利逃出去。
  施工队的人都笑了。谁不知道,来这里做梦的人,可能患有暴力倾向,一旦潜意识被挖掘出来,那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李威斯博士说得很实在:“我总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我就怕那些夜游的人,掂着菜刀出来。”有个老掉牙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一颗脑袋,就是一个西瓜,梦游的人,拿把菜刀,随便切,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说归说,做归做,李威斯博士还是完成了梦工厂的扩建。他知道,成千上万的人,都需要做梦,有些人还希望能做出彩色的梦来。彩色的梦,有吗?李威斯博士肯定地告诉大家:“只要用心,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叶子一句评:如果每个人都能去掉心中的浮躁,既便一夜无梦,也是一场美梦,这个,梦工厂无法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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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4-3-30 20:59 |只看该作者

叶子一句评:这篇散文可以获小说一等将,我的《身体》就可以获散文一等奖。
——————————————————
擦!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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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4-3-30 21:06 |只看该作者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3-30 11:00
 刘斌立《转场的哈萨克》

让我又一次想起姜戎的小说狼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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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14-3-31 09:11 |只看该作者
现在很少看小说了,其实是不知道看什么了,在这里能学习,很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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