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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水烟 于 2014-4-16 07:35 编辑
洗 头
文/种竹人
我有个故乡的朋友,自北京绕道来看我。酒罢兴高便拉我一同出去逛街,漫无目的逛了圈夜市,最后朋友停在一处毛玻璃门前不走了。
“洗头,去吗?”
“洗头?这里是洗头的地方吗?”
“你看——”朋友用手指着门口的灯箱,那里果真就写着“美容美发”的字样。
“这地行吗?我带你去找家门面好点的吧?这太偏,别回头被人‘宰’了都没地诉去!”
“就这地,这地好,我喜欢。”朋友说着,推开那泛着幽黄的毛玻璃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才发现这里可是别有洞天!其装潢考究,比起金街的大美容院倒也不逊色多少了。
有两个妖艳女人裹着甜腻的浓香,风一样地卷了过来。
“先生,洗头?”
“嗯,洗头多少钱?”
“外间二十,内间一百。”
“我去内间,你呢?”朋友转身问我。
我愣了一下:“我,就在外间吧,便宜。”
朋友笑了。连站在旁边的两个女子也吃吃地笑了。
朋友跟着其中的一个女人往里间走,我在后面叫道:
“干吗非要去里间?”
“里间手艺好。”朋友回头眨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手艺好?”我眼瞧着另一个女人在捂着嘴偷笑,那蜂细的身段抖瑟着,象是一条发了情的响尾蛇。
“先生第一次来?”
“也不是,以前也来,不过这里是第一次。”我通常只去街坊王老头那里,连洗头带理发才五块钱,比这合算多了。
“洗回头就要二十,收入还不错吧?”
“哪里哟!现在到处都闹金融危机,可有影响了。”
这话我相信。因为这儿看起来确也萧条,倒比不上王老头那里热闹得紧。
她一面说话,一面用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面颊。最后,停留在我的后脑勺,那丝丝冰凉的感觉直侵心脾。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先生,需要按摩吗?”她媚俗而殷切地看着我,深陷的眼窝里幽幽地泛出灰蒙蒙的青光,松弛的面颊堆着厚厚的脂粉,猩红的嘴唇微微启着,露出半截烟熏的金黄门牙。
我只觉得嫌恶,同时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与凄凉。
“我——能请问一下您今年多大了吗?”
她象是忽然被我的话灼痛,甚而伤了,一脸的愤恨。
她不再理我。自顾燃了香烟,吞云吐舞起来,烟雾在她的手指间蜿蜒缭绕,瞬间就湮灭了她那苍老憔悴的容颜,昏黄的橘灯下,显得说不出的凄清,苍凉!
“你怎么出来了?”那女人突然喝问着。
我这才注意到,在我的背后,竟不知何时如幽灵般的站着一个人。这让我大感惊异!原来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尽管他看起来有些孱弱,但他那双晶亮的眼眸却充满敌意的瞪视着我。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我恐怕早已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我感到尴尬,甚而不安起来。
“你出来干什么?”女人用几近嘶哑的声音吼道。
少年一脸的阴隼,“学校要——”
“知道了,不就是要钱吗?”女人烦躁地挥了挥手,嘬着腮帮子狠命的吸着烟,仿佛是要把香烟揉碎,又仿佛是在烟雾里揉碎了自己。
少年默然走进了另一扇里间的门。我蓦地发觉,这里原来有好几间这样的门,我竟然忘记了,我的那个故乡朋友此刻却在哪间房里呢?
她望着我,凄迷地笑:“那是我儿子,上初中——”话未说完,忽然滚落下两行泪珠来。
我回过头去,不敢也不忍再看。
回来的路上,我禁不住问那朋友:
“里间手艺当真好么?”
“嗯......啊......呵......”
但究竟怎么好?朋友没有说,我也终于没有问。
脑海里最后闪现的是女人那凄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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