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狂澜村祝姓只一家,却是老户人家。贾史王薛几个大家族差不多都是后来迁入的,家家人丁兴旺,能人也多,差不多都忽略了祝姓人家的存在。祝家丫头有嫁入几大家族的,但嫁出去的女是飞入花丛的蝶儿,日子上略有帮衬,但祝家七世单传靠唯一的男丁支撑门户,亲眷们无论如何帮助不了这个。
祝家之前那些老户人家人丁凋敝,祝家略略显眼一些。说话跑风漏吐沫的老家伙们说起祝家,有刺激的记忆不多,单说起祝凤河有些精神头。
民国三十一年,祝凤河是黄河河船上最彪悍的水手,凭着一身疙瘩膘养家,日子过得有些模样。但有那么一天这货却穿着一身黄皮子站在船帮上,腰里系着宽牛皮带。狂野傻笑那张脸透着煞气,都嘀咕这小子怕是魔怔了。不拿篙子拿着枪筒,想干啥呢?
都没想到他更魔怔的日子还在后面。河边人家被枪声吓得捂头盖脸破了胆那样子,不敢出门下河。尿一泡也不敢东张西望,抖擞完赶紧钻屋子。等没了乱子,都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才发现船上坐着一个魔怔,不是祝凤河是谁。胆大的去揪揪他衣角,他眼一瞪,说:“你们都没死,干嘛骗我?”都被说得愣怔,答不上话。祝凤河从哪儿来,都不知道。干嘛坐在船上,也不知道。他这副德行却都被记住了,这小子怕是中邪丢了魂魄。
船主叫来了凤河媳妇。祝凤河一见老婆拉扯着俩闺女露头,不叫了,也不唱了,低眉顺眼跟着老婆走。都看见祝凤河老婆抱着他哭,却没想到这傻子一点也不傻。
后来,祝凤河老婆到街上染坊染布,眼尖的人看见她肚子大了不少,揣谁家一个冬瓜似的。染坊掌柜收钱时候闲撂一句:“小菊,谁的?”祝凤河老婆笑笑说:“叔,脑子有毛病不耽搁家伙硬。我婶子要稀罕,我让凤河上门去顶杠子。”掌柜的嘬嘬嘴唇哑然一笑。论起来,两家有老亲戚,掌柜的吃口泥巴装鳖。
小菊要生没生那两天,街上开药铺那俩大夫上了门,摸摸肚子说:太大,怕不好生。街坊们听见小菊哭叫,抬起手又放下,没人有法子。这时候,路上磕磕绊绊来了一辆小车。车停下,跳下来一位穿绿皮的的人,带着大檐帽。走近前打问祝凤河,街坊们都赶紧伸手指路道。小菊就这样被拉走了。小菊和儿子回来时候,那个官厮跟着也到了狂澜村。送小菊回了家,军官直接去了保长家。随车同他去的还有镇长,都认识。这凶神恶煞一样的楞种陪了笑脸,闲人们都寻思这军官比他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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