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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娘子算是至情至性的一个妖怪,为了许仙舍身盗仙草,为了许仙水漫金山。这妖怪具备人身上的美好的人性,且发挥到极致。至今提起白娘子,人们依然认定她是集美丽痴情于一身,具有殉道精神的一个妖怪。实在太完美,就连她水漫金山祸及生灵的行为也得到宽宥,这说明国人是善良的,最起码具有儒家宣扬的“恕”的精神,同情多于冷漠,人性的美令我感慨:这就是刻板的体制之外的鲜活。无论你承认不承认,它那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白娘子之所以成就目前这样的形象,主要归功于戏曲艺术的宣传。说起戏曲,溯源要从唐诗宋词寻起,也许更远,西汉的东方塑的滑稽戏也要推敲一下。文学与戏曲的渊源,说起来话题就大了。但所知,唐末戏曲已经具规模,自宋至元,戏曲艺术益发发扬光大,许多故事被搬上舞台。有的内容情节比较单调,诸如从《搜神记》、《太平广记》、《三刻拍案》等小说故事里寻的,只有枝干没有血肉,于是戏曲工作者们便可以就题材进行艺术化的加工,再搬上舞台,这样故事情节曲折,人物形象也饱满,戏曲才可谓之为戏曲。这里面有多种原因,一是舞台要寻求艺术化的完美效果,二是要付诸于民众一定的愿望诉求。基于这两点,戏曲故事才可以引人入胜,口口相授下去,传承上百年不止,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今天的白娘子的形象。
为什么戏曲艺术能够深入人心,产生久远的影响熏陶了一代又一代的普罗大众,甚而强过那些传道的经书的教化,被人们喜闻乐见?这里面有一个二律背反原理。
自从儒家奠定了治学治世的根基,六经皆器,四书五经成为模子,科举制度成为鲤鱼跃龙门的必由之路,世人的性情多多少少被规范被约束,始于市井勾阑的艺术形式-----戏曲,开始繁荣、发展壮大起来。戏曲的诞生,为人们的性情解开了无形的枷锁,许多现实生活中无法抵达的愿望,都可以通过戏曲形式得以舒放。爱情的自由,正义的伸张,花好月圆的人生版图,曲笔舒张的理想抱负,都可以一吐郁结,通过戏曲手法寻找慰藉。于是我们看到了《白蛇传》、《西厢记》、《窦娥冤》、《打龙袍》、《包公斩美案》等戏曲。皇权社会封建帝制,四书五经儒学熏染,世人面对强权只有服从,面对森严的等级制度伦理道德不敢丝毫僭越。而戏曲却可以顺应自然的人性,为现实社会人们的精神寻到一个出口,于是可得见富含人情味儿的戏曲故事,人们大快朵颐,并享之如饮甘醴。
仔细想一下,先秦有《诗经》记录下的爱情故事,抒发歌颂了自然的人性美,汉代有《乐府诗集》记录下如《孔雀东东南飞》这样对抗家庭礼教的名篇。自宋而后再也难见这种纯自然文学,各中原因谁都知道。所幸的是,戏曲兴盛起来,为窒息的文化环境投入一股清新的气息,藉大众所想,托大众之愿,回归了人性,平衡了人们的心态,不得不说戏曲是中国文化艺术领域内开出的一朵奇葩。龙应台写过一篇有关《四郎探母》的文字,记叙了他的老父亲听《四郎探母》痛哭流涕,回望祖国思念母亲的深切情感,阐发了文化的纽带作用以及血浓于水的游子情怀。我对这篇字感触很深,龙应台把主题上升到文化,赋予文化不可言喻的作用,而我们却看到了戏曲的作用,戏曲无远弗届的教化之功和影响,丝毫不逊于那些正儿巴板的说教。
因此,纵观古今国史,一脉的皇权体制,那些文学内的诗词曲赋曾以大量形象思维和感性思维讴歌景物风情山河壮美以及小轩窗内的性灵私语,完全是一种体制外的寄情,托物言志言情。因此,很自然的理解了国人为什么形象思维和感性思维要远甚于外国人,也应该是文化的作用。人性受制于文化,文化受制于体制。今番来看,万事有收就有放,有堵就有疏,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有灭人欲的理学说教,就有张扬性情的戏曲舞台。我甚至理解了文化断代以来的转型社会,何以物欲横流,何以如脱缰的野马放逸如斯。
白娘子的爱情故事,就是这样一种文化环境内,皇权体制内的产物,我们除了庆幸它得以从戏曲这个文艺形式内输出,才有呈现给世人的这份唯美,此外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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