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蔷薇盛开 于 2014-1-9 13:14 编辑
他和她
十八岁那年,她出阁。盖头一掀,她就看到一个男人。用她的原话来说是这男人让她头发毫毛都竖起来。
这个男人吸大烟。除了吸大烟还会打老婆。有一天用刀把重重的砸她的头。她醒过来之后就跑回了娘家。
他由于成份不好三十多岁还打光棍。听说她从夫家跑回来不愿回去就来提亲。她看他还顺眼。就跟他进了门。大烟鬼听说她另嫁,就来家里闹。他给了大烟鬼二十公斤红糖,大烟鬼走了就在没来过。
她和他,生儿育女。过着贫贱夫妻的生活。也会吵架,为孩子吵,为生计吵。她吵架是越骂越生气,他看她气得不行,就从前门出去想避开,她就从后门追上继续骂。他骂她丢人。她不依不饶又哭又骂。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十年。儿女们鸟一样的飞了出去,他和她还在吵,她骂他睡觉打呼噜,他骂她睡觉裹被子。
她生病,刚开始是瘫痪。还能骂人,他不再骂她,她骂他时他不吱声。后来不骂人也就不认识人。连她自己历尽艰辛拉扯大的孩子她也忘记了。她会轻声问她的孩子和他“你是谁呀”问这话时,她脸上的表情像一个没经过人生任何风浪的孩子。
孩子是羽翼丰满的鸟,不能长时间守在她身边,一刻不离守在身边的只有他。她慢慢的不再好奇问“你是谁了。”她也不知道守在身边的人是谁。
“ 你还记得我吗?”这是他起床后问她的第一句话。
“记得,你是我爹。”她总是这样回答。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女儿家才有娇憨笑容。
“不对,再想想。”他拉开被子,床上一片潮湿,又尿床了。给她穿好衣服裤子,把她抱在轮椅上坐着。
“嗯,你是我老爹(爷爷)。”她还是一脸娇憨的笑,专注的看着他,那眼神纯净得像个孩子。
“唉,我是你的男人。”他把床单和被套丢在盆里。把棉絮挂在院子里的铁丝上晾着。
“爹,爹,我肚子饿。”轮椅上的她转眼就忘了他是她的男人。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嚷着要吃。
他端来水,给她擦脸擦手。一勺一勺的往她嘴里喂鸡蛋羹。有时她吃得很急。有时她嫌烫就紧闭着嘴。
这样的早晨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又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她忘了她是妻子,她是母亲,她是祖母,一脸娇憨的把自己的男人认作爹。也许,是他苍老的面容像她的父亲,也许是他的悉心照顾让她想起父亲慈爱。谁也不知她怎么想,她成了孩子,他成了爹。
她离开时,他站在她棺木前一遍又一遍的祷告,声音发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