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不爱和尚 于 2013-11-13 16:49 编辑
一
窗外下着雨,他突然想姐姐了。 原定在家乡小镇颁奖,又改在了这个有椰子情调的小岛。镇长接电话的失望眼眉几乎能看见,他何尝不失望啊。出来那么多年,连春节也忙着不能不去的拜年,他突然对乡村小说之王这个名号羞愧了。凭着多年积蓄的感情写作,而家乡似乎已经被挤不出来的时间淡忘了,甚至是遗忘了。 他想给姐打个电话,却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婉藕,笑吟吟的,手里拎着一盒有茶图案的盒子。 她说,老师,给你送点茶叶尝尝。 婉藕声音甜美,没去做播音员却当了作家,有点匪夷所思。她没有放下盒子而是打开了它,取出一个貌似紫砂壶的壶子,取出一小包茶叶,扭过脸调皮地说,老师,我给您冲一道茶叶好吗?他点点头。 婉藕弯下腰取水,他看见了婉藕短裙遮不住的小屁股,赶紧扭过脸去。他心里忽然慌了,感觉要有点事。他翻开普希金诗集,眼里是荷马史诗的篇章,耳朵里是雨声。 但该来的一定会来,婉藕的茶水在慌乱中泼洒在他身上。可能是婉藕慌了,可能是他慌了,反正茶水的热给了他一个激灵。他一把抱住了婉藕,婉藕顺势坐在了他怀里。一切都那么自然,原来慌乱都是装出来的。他两只手抚摸婉藕的乳房,婉藕闭着眼睛娇喘,小声说你真坏。可是抚摸压不住心火,他的手伸向一个居住着风火邪神的地方,潮湿阴暗,溪流潺潺。 婉藕突然拉住他手小声说,门没锁,等评奖结束,我亲自锁上门让你捉妖。 果然有人敲门,他赶紧松开手。 张芎看看笑吟吟端坐在椅子上的婉藕说,大侄女,你也在啊,你咋没带小鸥来玩啊,爷爷想她了。 婉藕说,非来,我怕她耽误事,留家了。 张芎转过头说,下午闭门评奖,我来收手机,防范作弊,老弟没意见吧。 他拿出手机递过去,张芎一笑,说,下午两点准时开始,你们聊吧。 张芎出了门,又回来说,老弟,你姐在景区有个茶水摊免费供应游人茶水,是好人啊。他不认识我,我认识她。去年去景区玩,我让舒大师给她写了大爱无疆牌匾,那四个字是无价宝啊。 他欠身说说谢谢。张芎摆摆手走了。婉藕顺手锁上,小踮脚跑到他跟前亲了他脑门一下说,我的《山乡秋雨》得了金奖,你就锁门捉水怪,水大,别呛着你。 他说,你那么有把握,我只有一票权利。 婉藕一笑说,别想那么复杂,你喜欢我就行。 他说,你从小活在城里,怎么对乡村那么热爱? 婉藕说,浪漫想象不行啊,旅游不算吗? 婉藕出门时候很清纯一笑,关上门。 他想了想应该给姐打个电话。说好在小镇开评奖会,姐知道。改在了椰岛,姐不知道,该说一声。 拿起电话却忘了号码,手机里存有号码却被收了,这咋办?
二
她不想打车,只想在城市的雨里慢行。雨水贱湿了她的鞋子袜子和小腿肚,她却很惬意。她小时候就喜欢踩水,见一个水坑就喜欢啪啪踩出自己的欢乐。路人匆匆而过,都打着雨伞。大都勾肩搭背结伙而行,也有说笑的,仿佛这雨与人类没有关系。她早就厌倦了去歌厅唱歌,一直想在这雨天坐在某个酒吧里发呆,听听舒缓的蓝色调乐曲。她的闺蜜们都有了男人搂着,有的已经生下小宝宝,她却没有任何激情去招惹男人。她只想买一个房子,它可以很小,也可以在陋巷,但能容纳下她和妈妈就好。房子看好了,钱也差不多准备齐了,就差妈妈来了。 打电话,妈妈说过了这几天再说吧,舅舅要去那里开会。妈说等舅舅开完会走了再启程。她只好说行。妈妈说她在路边摆了个摊,免费供应茶水。有个书法家给写了个牌匾大爱无疆,都说那字好看。她听了说好。 进了后门,保安说,经理来问过了,交待让你来了赶紧化妆。 她没应声,只点点头,就上楼进了化妆间。 她等着主持人废话完毕,一挑帘子,在灯光四射的喧嚣里走上前台。 镭射灯打在她的眼眸里,那是看客迷恋的美色。 她轻柔说,亲爱的,我今晚唱的第一首歌,《秋雨淅沥沥》,你觉得好听就吹口哨。 有人送上来两个大花篮,她说了谢谢,手势示意乐队,小提琴弦子先声夺人拉起了前奏乐章。 歌声如天籁,却不能不在口哨呼啸里生存。 她连唱了五首歌曲,嗓子已经开始发烧,她知道该休息一下。经理坐在她边上说,送花篮的客人说他今天只想听你唱,不想听别人的。 跟着经理的艳丽如花的两位歌手一听哼一声走开了。 她喝点热茶,想给滚烫的喉咙降温,没搭腔。 经理说,今晚给你另加一千块,你帮帮忙。 她说,是不是那个不要脸土豪? 经理难为情点头。 她说过她可以不在乎年龄,但在乎感情。那土豪已经拿钱和这个城市里有点姿色的几乎所有歌手上了床,但她不会给他一点喜色。他可以炫耀上了多少女人,但他就不能上了自己。自己不需要那么多钱,就算喊破了嗓子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身子。听说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女生们喊出了我的阴道我做主,她看着这个消息就大哭起来。 她站起身说,好,我去唱。今晚不再唱起其它的,只唱一首歌。 经理说,好,先上台再说。 她站在舞台上唱:那秋雨敲打窗棂,只想有自己的淅淅沥沥……
三
乡里派出民兵去景区救援。 天气预报出了问题,桑树坪景区突然爆发洪水,已经冲垮了很多房屋。乡党委所有干部紧急出动,到处是慌乱的人影、车辆和心情。 乡武装部长接到命令赶紧转移景区银行帐目和景区机密文件,他说没问题。带着民兵驱车赶赴景区,他看到了太多慌乱的人群。他心想是不是先救人,就打了电话。电话里说,你的任务是账目文件,灾民有人专责。他只好挂了电话。 水在景区是很温顺的,一旦生气了却很丑陋,小丫头变泼妇,没人敢犟嘴。武装部长看到路边一个电线杆子上写着大爱无疆四个字,有个女人站在电线杆旁的屋子门口。 他大喊,咋不赶紧撤? 那女人指了指腿。 他跳下车跑过去问,嫂子腿有毛病? 女人笑笑说,老毛病了,天阴下雨没法动,太疼了。 武装部长说,你没家里人照顾?上我车,快! 车在回程途中,那个刚修建的大桥突然垮塌了,车上的人和帐目全卷进了河里。 后来几天,电视台女记者穿着雨衣站在那个垮掉的桥边报道,电视镜头里她说了灾情已经基本控制,又说了乡武装部长因为救老百姓不幸殉职,同时殉职的还有七名基干民兵,两个人受伤已经送医院治疗。又说了这些民兵都是90后,不愧是当代楷模。最后说被救的老百姓是景区一个免费供应茶水的好人。记者指着镜头里一个大爱无疆字样的牌匾说,愿生着康复死者安息。 那天晚上,有个人搂着婉藕捉妖怪。而不远的一个地方,有个女人拿着新房钥匙蹲在雨地里嘤嘤而泣。那晚的雨声太大,可能怎么欢呼怎么哭泣也没人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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