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卧龙 于 2013-11-13 16:21 编辑
那屋,那人
作者:卧 龙
1、
秋是感怀的季侯。深夜里,虽然隔着窗,但屋外飘摇的树叶依然在耳边作响,一缕明光穿过玻璃来。我无法合眼,一栋老屋和一些身影蒙胧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栋斜顶瓦盖的老式阁楼,虽是黄色的烧砖砌成,但颇有几分土屋模样。称它阁楼,也只是平房屋顶较高,每家屋内都添加了一层阁楼而已,用木板。里面住着四户人家。我家人口最多,四世同堂。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老屋的旁边是条小水沟,一条有小鱼虾的水沟。我们常在那放纸船,或抓鱼虾。
我家是一个传统的大家庭,孩子们都由祖母管教。祖母的唯一嗜好,是每餐喝那么一小盅白酒。即使在咳嗽中,也念念不忘那只小酒杯。
家中大多是土地面,夏天极为凉爽。但每到深宵,床头会叫着蟋蟀。
每天我还在朦胧中,就会听见“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祖母在做早饭了。
祖母爱把零食放在阁楼上。于是,我常扶着木梯爬上阁楼找食物,每次发现有吃的,都很是窃喜。在上面行走,一不小心就会发出“咯、咯”的声响。通常这时,楼下就会传来祖母的声音:“又是哪个好吃鬼在上面呀”。我立刻会伸伸舌头,蹑手蹑脚起来,像小猫一样。
炊烟升起,在每家每户。那时我最喜在厨房,看祖母做饭。祖母有时会抓些半生米饭用纱布包裹起来,从木蒸笼里,然后双手不停地揉着。很快,一个拳头大小冒着热气的饭团放在了我的小手中,还散发着米饭的纯香:“吃吧”。站在灶台边,我就这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还不时地望望祖母,祖母也回头看看我,眼里总带着一份笑意和慈祥。
祖父是一个典型的传统男人,老实巴交,一手绝好的木工活。也许多年做木工的原因,从我记事起,他的身板从未直立过,就这样躬了大半辈子。就像他的为人,简朴低调,一生只会埋头苦干。
太祖母, 我们管她叫“太婆”,是裹脚时代走过来的。那时,她已经八十好几的高龄,却还能自己穿针线,不用眼镜。有好吃的她都会用心藏起来,然后给我们这些孩子。
有一天,太婆自己去凉衣滑了一跤,从此,卧床不起。
后来,她老家来人了,满脸哀伤。老屋,第一次哭了。
2、
这栋老屋是我家与邻居一起合盖的,听祖母说过。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我儿时的小伙伴。
我们的年龄大都相仿,相差也只二三岁。
最顽皮的属平古、小青两兄弟,他们家住老屋的最东头,爸爸篮球打得好。哥哥平古的话最多,长大后不爱说话了,听人说。
小荣与我同年 ,住西头,和我家打隔壁。他是他们家的小皇帝,有两姐,两妹。
叫“细狗”的小我一岁,住我家后排,有个妹妹,圆圆的脸蛋,叫啥记不得了。他爸是空军飞行员,难得回一趟。有一次带回了部队的肉包,邻居们都分享了。肉馅很大,现在我还记得,好香。我跟细狗还掐过架,谁先闹,忘了。
隔壁的小明年长我约六七岁。他很爱干净,出太阳,会搬出他仅有的那双黑皮鞋,使力擦油。他爸是剧团的老电工,一位性格古怪的老人。据大人们说,他们不是亲父子,因此,他们更像爷孙俩。我们也都称他“伍爷爷”。
白日里伍爷爷总爱板着个长脸,横肉突显,令人望而生畏。可一旦夜幕降临,他那张拉长的脸迅速就收了起来,天生的马脸似乎也短了许多,瞬间变成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了。于是,我们常围在他的身旁,听他讲些恐怖的话题,鬼故事居多。
那年我才八九岁。
“你们别坐在扫把上,否则,晚上会有鬼影跟在你身后。”有一天他一本正经地这样告戒我们。
“真的吗?“我好奇地问道。
”那我白天坐了,怎么办呀?“突然有人囔囔了起来。
立刻,黑通通的夜空,被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笼罩着。
回家其实仅几步路程,当晚我像走了数公里。
打那晚以后,每当独自在黑夜里行走,我都要不时地回头张望。
这个鬼影,就这样一直跟随我。直到,我上了高中。
3、
那个年代,大都清贫。
冬天,我与邻家孩子们常端着饭碗一起站在屋檐下,阳光照射我们红彤彤的脸庞,将幼小的身影映在黄色的砖墙上,很长很长。我们就这样一边晒太阳,一边说笑着。谁家有好菜,都会把筷子伸进他的碗里。尽管都是粗茶淡饭,但快乐依然荡漾在一张张天真的小脸上。米饭里加拌少许猪油和酱油,算是奢侈了。
夏夜里,搬出自家的竹床摆在门外,仰望天空,我们默默地数着小星星,在此起彼伏的蟋蟀声中,渐渐进入梦乡。
捉迷藏、玩游戏,或打弹弓仗,是我们最大的乐趣。李玉和、郭建光、杨子荣是我们争先扮演的“英雄”角色。大家拿着各自的木制手枪你追我赶,嘴里不断地高喊,冲啊!
······寂静、沉闷的夜空,瞬间活了起来。
看黑白电影对我们而言,就象迎接一个盛大的节日。每每在蓝球场上,附近的建筑公司升起一面白色的银幕,我和小伙伴们便抱起小板凳,守侯在夜空下。《地道战》、《地雷战》,阿尔巴尼亚的《铜像》至今还依稀记得。
大年初一,每年都如此。天没亮,我们在密集的炮竹声中爬起床。之后,在各家门外拾拣还没燃放过的炮竹,遇上刚点放的,等主人关门,我们的小脚丫会“噼利啪啦”地踩灭火星,拾起鞭炮撒腿便跑了起来。 “咚咚”的脚步声,充满着欢快和烂漫 !
每当午时,收购废品的换糖人用铁板敲打出有节奏的“叮当”声,这个由远及近的独特音乐,如集结号一般召唤着我们。各自搜集用完的牙膏瓶(没用完的将牙膏挤出),拿去换米糖。在屋檐下,或大树下,分享快乐。
老式的手动爆米机“嘭”的一声巨响,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用盆或桶端起家中的米,迫不及待地排队,无论是多么漫长的等待,我们心中的那份喜悦丝毫不会改变。
待续——
|
-
3
查看全部评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