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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3-10-24 06:38 编辑
儿子很小的时候,我总是感觉他的生命很柔弱,柔弱得我不忍去抱他。直到他长到一两岁的时候,生命的形式已趋于硬朗,我才怯生生地搂抱他。搂抱他也是搂抱我自己,在他的脸上总能寻找一点我的轮廓。这样说来,我也是一个很自恋的人。
自恋,就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幸福,而儿子的调皮和妻子的温柔又会给这种幸福添加新的色素。那些日子很轻的、很飘浮的漾着暖和的气息。在这样暖和的气息中,某个不确定的时间,儿子像一只懒猫扒在我的腿上,这仿佛是用梦捏出的一个事实,一个毫无张力和四维的事实。我突然看到一束光透过他的耳廓照亮了他的耳,一个虫子样的东西蛰伏在他的耳内。我的心叮咚叮咚地响着,可是却无法企及那虫子一样的欲望。我就这样呆呆地、无措地看着那虫子一样的耳屎横亘在他对世界的听觉中,直到我捕捉到一盒火柴在茶几上,继而用火柴棍去拨动那条小虫子,我不知道儿子在享受怎样的梦境,他的嘴在微微张翕,吐出两个独立的单词"爸……爸",只有我的思维把它联缀起来。在我把小虫子拨出来的瞬间,他醒过来了。他没有哭(他很少哭,打他也只哭两到三声),但是明显地对我感到了陌生。我猜想他另一边的耳洞里也必然有一只虫子样的耳屎。但从此我再也无法接近他了,那想象中的虫子悬在我们彼此的感觉中。
耳,有时就是一个感觉的现场。它有时用听来吸收世界的物语,有时又以聋的存在阻隔着心灵的地震。
儿子渐渐长大,我对他的关注转向对自身的关注。不管到那座城市,我都会选择到一个地方挖耳,也可以是路边摊、也可以是洗头房或桑拿。耳,不是以厮磨的形式在表现,也许离肉欲很远。我喜欢别人拎着我的耳朵,调整耳洞的角度,然后用耳勺从里面某处接触。那一刻的未知就像迷一样的毫无定数。然后是沿着耳壁把耳屎拖去,小小的前进都像山崩地裂。此刻,就是微红的乳峰在我面前颤动,我的眼睛绝对是延伸了一片黑云和雷鸣。在掏空了耳洞的时候也同时掏空了我,世界空蒙蒙的。躺在虚无之中,感觉步子的轻轻而去像抽丝般的吸收着我的生命。
儿子的出现像是北京的那枚巨蛋孵出的雏鸟陡然成熟。此刻,他和我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如果省去前面巨大的落地窗就是广阔的未来,玻璃囤积了我们的感情和血脉的气息。我很拘慬地坐着,儿子大大咧咧地谈论着与我不一致的想法,他把头偏向我,不知是亲近还是空间发生了不可感的扭曲。从他的地理名词中我寻找到几处与我重叠的城市,而更多的空间都从手势上伸出了布拉格广场、吴哥塔、密西西比河。
我执意地去窥视他的耳朵,他的耳廓像一条弯曲的河流,河流边缘是荗密的森林和稀疏的耳语。在我们的听觉环境中是双耳的均称去捕捉世界的真实,某些均称会暂时的失衡,然而总会有一种新的现象去填补。
晚上,我翻看儿子的相册,其中有一帧是一个女孩儿在给他掏耳朵。未知的某点在某刻已经接触,像我对某些事物的想象,是一滴水的模样,悄然地渗入到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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