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觅
一．
昨天早起的时候，看到户外的天气不错，温度也很适宜，临时决定，骑单车出去转一圈。
最近这段时间，宅在屋子里的时间比较多，前些日子大风天也不适合出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天气，岂能错过？
也算是为自己找一点灵感。
因为这次要骑行的线路是在市区内穿行，所以，速度也就提不起来。
我把卡片机栓在手腕上，方便走到哪里，咔嚓到哪里。
前几天和夫人说四季的时候，她告诉我她不喜欢秋天，感觉有点悲凉。我不以为然：你看到的是悲凉，我看到的是收获，角度不一样而已。
当年在农村的日子里，秋季是一个让我非常喜欢的季节。
在瑟瑟的秋风里，你看着那些你熟悉的山，渐渐的变了颜色，不再像春夏之交的那一片葱绿，而是既有层林尽染，也有生命的绿色。
更重要的是，秋，意味着收获，意味着对春种的回报。
当年，这个日子里，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和伙伴们，提着筐子，窜进大山深处，一家手里有一根木杆，长的有三米，短的也有两米多，去敲栗子，敲山核桃，敲野梨。那真的是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还有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情，就是跑到生产队已经收割了的庄家地里，去捡拾那些被遗落的玉米棒子，高粱穗子，还有已经翻挖的地瓜，花生地里，去翻腾那些可能被遗落的地瓜花生。还有一件我别喜欢的事情，那就是黄豆地里的垄沟里，黄豆收割之后，一些爆裂的豆荚出来的黄豆，都散落在地垄沟里。我曾经用大半天的时间，捡拾了四五斤。
房东大妈对我大加赞赏，然后，亲自穿上蓝土布的围裙，推着沉重的石磨，做豆腐给我们吃，那豆腐绝对是正宗的卤水大豆腐，绿色环保无公害。
二．
即使是回到了城市里，我依然对秋天有一种特别的钟爱。
在我住的小区里面，有一些银杏树，到了这个季节，叶子渐渐由绿到黄，风起的时候，悄然飘落，铺满了小区的甬道，别有一番滋味。在理工大学的院子里，有一条银杏路，这个季节，金黄色的银杏叶洒落一路，煞是好看。
我骑着单车速度不快的一路走去，远山已经依稀可见秋的颜色，或黄或红活绿，一面是波涛浩淼的大海，一片湛蓝，一面是秋山远映，真的是如同一幅大写意的山水画。
不断的有骑友交汇而过，或礼貌的互致一声问候，或干脆用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手势表达。
一路走，一路拍，一路走，一路看。
虽然在这座城市里生，在这座城市里长，但是，对这座城市依稀有一些陌生感。
这是因为，所谓的城市改造，早已经把这座城市印象里的那些记忆，撕扯的七零八落。除了那些高楼大厦，你几乎寻不见往昔的那种小城市里的温馨和热闹，喧哗和平实。
一路走着，我努力的在脑海里，舒展被岁月撕扯不完整的记忆，努力的去寻找那些儿时的影像。偶尔能看到一座昔日记忆里的老建筑，会让我有一种欣喜不已的感觉。并非是一个怀旧的人，而是一种由少年时代积点的那些记忆印象，完整而不可摧毁。
三．
谁都无法阻挡岁月之变，没有任何一种实物的东西可以保持所谓的永恒。
这座城市里，在我印象里的老建筑，无处不体现着，俄式建筑，日式建筑的风格，如今已经越来越少，每当看到一片老建筑的消失，内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种打着城市改造名义上的摧毁，更多的就是利益交媾着权钱交易的后果而已。
我骑行到文革前，家里住的地方，那条让我魂牵梦萦的小巷，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还有几栋破旧的看年岁至少有近六七十年甚至更久的建筑依旧还在，巷子西头那棵高大的臭椿树依然生机旺盛，巷子东头早已经翻建的乱七八糟。
家里当年住过的那栋日式小楼，早已经于几年前扒掉了，在原来的旧址上，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建起了一栋四层楼高的洋房，看起来气派，却另类。
小巷依旧在，这条狭窄的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小巷，如今显得更窄小，而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它修长而漂亮，小巷里始终回荡着孩子们快乐的笑闹声。
我努力的伸展着儿时的记忆，去吻合那每一处老建筑，去追思那些几十年前的过往。
44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初冬，我从这条小巷走出，在其后的人生路上，我延伸了自己的经历和过往，却无论如何也抹不掉我对这条小巷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在这条小巷里出生，它是我人生的起点，虽然我不知道我人生的终点在何处，但正所谓，树高千丈忘不了根吧，所以，我无数次的和我的朋友们谈起，写过这条小巷，他们甚至都笑我的“小巷情结”。
四.
实际上，在这条小巷里，原居民早已经所剩无几，房子更多的是租住给了外地人，甚至还有一些拾荒者也在此，所以，小巷里显得凌乱且破败。
沿着小巷我走了一个来回，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依稀之际，穿越四十多年的时空，我好像听到自己在这座小巷里的笑声，我坐在宽大的窗台上，看着小巷里的来来往往，风云春秋。
四五年前，我来到此地的时候，还能寻觅到一些老邻居的踪影，如今已经踪迹难寻。心中未免有一种怅然的失落感。
走着叹着，叹着走着，一些人就这样散去，再也无法聚首相逢，这就是人生，有的时候让你无奈到心冷。
走过小巷，我甚至连举起相机拍照的心情都没有了，因为我已经寻觅不到那些过往，那些被岁月匆忙带走的往事，那些老邻居，那些小伙伴。
我来到了和小巷仅仅一路之隔的，如今被称为儿童公园的公园里。风景确实很漂亮，清澈的湖面上，有人在玩玩具赛艇，赛艇轰鸣着，犁开平展的湖面，带起一道长长的涟漪。当年，这里是全封闭的，尽管如此，每一年葬送在这座人公湖里的生命都有。尤其是文革期间，在这座湖里屡屡有自杀的。
那时候，尽管家长对我们严厉告诫，还是阻挡不住我们对这片湖水的向往，高大的铁栅栏挡不住孩子们的童心，要么冒着危险攀越，要么从不知道被什么人锯断的缺口处，钻进湖边。用厚实的牛皮纸，折叠的纸船，手巧的小伙伴甚至能在上面竖起一张帆，然后，一群孩子跳跃着，欢呼着，看着小纸船晃晃悠悠的朝湖心漂去。
那是童年，很清澈的童年，没有被人生岁月涂抹的童年。纯真无邪的童年，真心快乐的童年。
五．
我痴痴呆呆的看着这池湖水，突然想起，自己的这部小说里的一个有关这座湖水的一段故事，以至于我重新梳理着那些其实我丝毫不陌生的情节和故事。
几个遥控赛艇，在湖面上做出各种花样动作，引来围观者一片喝彩。
我却把目光投在公园深处的那几棵，足有几个人怀抱粗的老杨树上。
它们还活着，还那么生机旺盛的活着。或许它们才是岁月最好的，最无言的见证，用年轮镌刻上自己永生的记忆。不需要言说，粗壮的枝繁叶茂，足够了。
公园的西侧，是一个儿童游乐场，各种现代化的娱乐设施，发出巨大的噪音，混杂在一起，真不知道，是娱乐孩子，还是折磨孩子。
当年也是在那里差不多的位置，是跷跷板，是秋千，是攀杠，是木马，你可以清晰的听到孩子们的笑声，如今，在所谓现代化的设备面前，能看到孩子们开心的脸，可是你听不到他们的笑声。
微微秋风掠过，有心急的叶子早已经渴望离开母体，扑向大地。
这世界，桥归桥，路归路，一切都有自己的归宿。
有诗人叹息：“秋叶的离去，不是不迷恋母亲，而是无法拒绝秋风的诱惑。”文学的语言可以煽情，可生活的含义不是文学所能表达的。
站在老杨树编织的树荫之下，我有一种短暂的错落时空之感。仿佛回到了四十多年前，我和小伙伴们，绕着老树疯跑，或者偶尔弯下腰，捡拾起一片宽大的杨树叶子，我们不喜欢叶子，我们喜欢它的叶茎，用它来互相拉扯，看看谁的叶茎更坚实富有韧性，胜利者的沾沾自喜，无法溢于言表。
我弯腰拾起一片叶子，我却无论如何也捡拾不到我那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
在这个城市的秋日里，我到底要寻觅什么？
我真的是想问问自己。
2013年10月20日星期日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3-10-20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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