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以为赵发财离婚的原因跟吐口痰有关,事实上,离婚的根由比这个还要肮脏十好几倍。 六星村的厕所都是露天的,就是没有顶棚的那种,蹲在厕所里,晚上可以数星星,早上可以看日出。最重要的是,厕所的墙一律用土基砌成,中间空隙很大,能塞进去一根手指。让人搞不懂的是,当初砌墙的时候,那些师傅为什么不顺便铲一泥刀泥土把这些空档给糊起来呢?然而仔细一想,答案却很简单,砌墙的都是男人,他们根本不会担心有人偷看,或者说,他们甚至就是为了方便偷看才故意那么做的。 赵发财每天都比玉芬起得早,像城里人习惯于吃早点一样,他习惯于屙早屎。而且,他那泡破天荒的粪便,总会耗时个把钟头。他跟玉芬的解释是:便秘,受罪死了! 玉芬是个心宽体胖的妇人,对赵发财的疾病非常的宽容。关心也有过,曾给他抓过几副泻药,但是并没有监督他喝下。像玉芬这样大大咧咧的女性,六星村有的是,比如王嫂、张妈、李大姐、赵伯母等等,这些是老一代,属于老脸皮厚一族;小一代也有,像小娟、吴丽丽、苏小曼等等,这些是小一代,属于没心没肺一族。 玉芬对赵发财的宽容是有自私目的的,这与她的懒惰有着直接的关系。赵发财大便的一个钟头,玉芬完全可以来一场黄粱美梦。等赵发财便后归家,她大梦初醒,从容下床,从容洗涮。然后夫妻扛着锄头,挑着粪桶,开始你耕田来我种园的田园生活。 赵发财的隐私是二狗发现的。 二狗是六星村出了名的二流子。二流子这个称谓在六星村有很丰富的含义,它可以是无所事事,还可以是游手好闲,更可以是无理取闹。 二流子二狗还有一个过硬的身份,就是资深光棍。五十老几的人,整天穿着一件红色衬衣,粉色短裤,头发往后倒,眼睛朝前跑,双手抱着肚,两脚走碎步。二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着同一套服装,却三百六十五天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是他留个六星村人民最大的一个迷。后来这个迷底被玉芬轻而易举就揭穿了,原来他有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一天一换。 二狗也有优点,他从不勾引谁家的媳妇,也不调戏哪家的女儿。他甚至有些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气质。他留给六星村人民的总体印象就像一首哥中唱的那样:我永远和你不是一个格调,如果你哭我就开心大笑。 那天早上,玉芬还在梦中就被二狗叫醒了。注意,我用的是叫不是弄,这一点很重要,它关系到二狗的人格问题。 玉芬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身上并没有穿着多少衣服,重要的是她发现叫醒他的不是赵发财。玉芬手忙脚乱的抓起被子裹住身子,抬起头来刚想骂一声滚出去,却发现二狗是背对着她的。 玉芬骂出来的是这样一句话:“你为什么不看我?” 二狗的回答更加雷人:“要看就看精彩的。” 玉芬发觉自己披着被单的样子确实很不精彩,她甚至心灰意冷地想到,即使把被子退去,她也是不堪入目的。不是吗?自从生了双胞儿子后,身材的确被撑坏了。 二狗话语生硬地说:“快穿好衣服跟我走,你家赵发财出事了,我在赵伯母家厕所等你。”二狗说完,径自走了。 玉芬来到厕所时,二狗很神秘地对他指了指厕所跟另一堵墙之间的缝隙,那是仅能容下一只山羊的地方。玉芬走过去,发现赵发财蜷缩着身子,眼睛对着厕所上的土基缝。玉芬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便秘的根源啊! 玉芬大喝一声:“抓色狼!” 赵发财一下直起身子,还来不及走出山羊洞就被人群包围了,这些人群中有王嫂、张妈、李大姐、赵伯母、苏小曼,她们有的还没把裤子拉到应有的位置,有的还没把裤扣扣完。 女人们异口同声问玉芬:“哪个是色狼?”因为现场只有两个男人,按正常的思维,都倾向于怀疑二狗,可是从位置上来说,二狗离厕所有一定的距离。 玉芬说:“我家赵发财。! 女人们就不说话了。俗话说法不责众,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用,受害者众多,犯罪的才孤单一人,总不能墙倒众人推痛打落水狗吧?这可不是六星女性的素质。六星的女性素来以宽容著称,得饶人处且饶人,该出手时不出手。再说,结了婚的,老公都不怎么看自己的身体,现在总算有个人看了,而且是偷看,而且被看到的还有可能不是自己,遗憾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心思去责难偷窥的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娟和吴丽丽也来了。小娟可不是好惹的,人家水灵剔透一姑娘,恋爱都没正儿八经的谈过一场,平时也最喜欢来这里上厕所,没有别的,只因这个厕所位置好,地处村子的最中央。每天一大早,小娟手里捏着一两片护舒宝,屁颠屁颠的跑几百米,一路上让多少人搞不清她手里拿的是啥玩意儿,蹲在厕所里的时候也很享受,一下子就把王妈她们手里的草纸给比下去了。 小娟走到赵发财面前,一手拿着护舒宝,一手揪住他的耳朵:“死赵发财,你给我老实说,你有没有偷看过我?” 赵发财呲牙咧嘴的:“我只看到一些屁股,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你啊!” 小娟放心地笑了:“你还算老实,我估计你看不到我,我喜欢蹲在西边。” 无知的小娟哪里知道,山羊洞就在东边,正是看西边的好位置。 小娟丢下赵发财的耳朵,嘻嘻哈哈的走进了厕所。
就为这事,玉芬打死都要离婚。玉芬的理由很简单:当你把房里的灯泡都换成一百瓦了,你的男人还是不看你,只想着看别人的屁股时,他已经不爱你了,他只爱屁股。赵发财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理油更充分:人家村长牛大水嫖娼被抓后,他老婆凤仙不仅没闹事,还凑了五千块交到派出所,把男人风风光光的领了回来。跟村长比,我这点事算个鸟啊! 然而他真的小看了玉芬。玉芬在这件事上态度如铁,吃饭的时候闹、睡觉的时候也闹、干活的时候闹、休息的时候也闹。半个月下来,赵发财终于挺不住了,大吼一声,离就离! 赵发财有个表哥叫李玉明,是个律师。离婚的时候,李玉明也在场,只是自始至终没有放一个屁。 赵发财请他的时候,他问,要上法院? 赵发财说,不上。 李玉明说,房子不好分? 赵发财说,好分,一人一半。 李玉明说,那么是孩子的问题了? 赵发财说,不是,儿子一人一个,大财归我。 李玉明两手一摊,说,那根本就用不着我嘛。 赵发财说,不一样,你是律师,你去了,可以镇镇场面。 李玉明无话可说了。 离婚一个星期后,赵发财又开始怀念山羊洞了。那天一早,当他来到洞口时,发现里面蹲着一个孩子。仔细一看,吓了他一跳。 那个孩子是九岁的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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