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 [复制链接]

十月

主楼

发表于 2013-6-20 13:1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归隐宋朝于 2013-6-22 14:47 编辑

福在说：那桑原，他不是好人。
月枚笑了：他们都是恶魔。
福在说：周子文他---
你不认识他真面目，福在，我知道得太多，你也知道得太多，我们势必有同样的结局。。。。”

一瞬间，慧敏觉得困倦极了，这个故事是那样的俗套，她心里甚至还期望，至少福在，会获得一份幸福的生活，但她终于知道，福在与她的名字是多么的不相符，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子，都与名字不相符。人眼看人，狗眼看人，到底有何不同？
慧敏似乎已经知道了福在的结局，那么多的警示，都不能让她警觉，那么，付出生命，也是理所当然，或者，福在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倦与应对，任其发展？
慧敏不再想了，她的意识渐渐远离了她的身体，手指一松，小小的黑屏手机从她的手里滑落下去，她拥着枕头，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她看见自己枕在一个温暖的肚皮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泡，嘴里轻轻呢喃：我对你是不是与众不同，特别重要？
一个温柔厚重的声音轻轻回答：是的，你对我与众不同，特别重要。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想要获得的答案，十分舒畅的吁出一口气。可是，她看见，那个温暖的肚皮慢慢变成一条花痕斑斑的大蛇，在她的脑袋下蠕动，喋喋而笑，她大吃一惊，全身颤栗，动荡不得，可那大蛇并不朝她看一眼，只是向前游移，慢慢她看见有更年轻漂亮的面孔出现，它对她们轻言柔软：是的，你对我与众不同，特别重要。

一时之间，慧敏只觉啼笑皆非。原来那声音是如此的不可靠，甚至连圆谎的时间也不愿意付给她，已然向更鲜美的食物逼近。
她放松下来，又觉悲哀，只听得灵魂对着疲倦的她轻轻征询：今日可要出去游览一番？
慧敏只得打起精神应对，茫然对答：可往何处呢？
灵魂说：就去往他的家乡，看看他此刻欲做何事？
慧敏奇异：网络时代，他不过是一个代号，如何寻得到真实住址，肉身囹圄呢？
灵魂捂嘴大笑：只要你想去，我便可带你前去。
慧敏低眉不语，去又如何呢？又急急呼喝：坚决不去，坚决不去，且往最近最旧的时光里走一走，看看孩童时的自己是不是聪敏灵秀。

慧敏悠悠前行，突然看见一个小女孩蜷缩在一堆稻草之上，面容痛苦，她心中不忍，轻轻询问：你怎么了？
那小女孩只是不出声，捂着肚子，倔强的眼睛强忍着泪意，忽然，她眼睛一亮。慧敏向着她目光所视方向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女子，正背负着大捆的柴薪，跚跚走来，凌乱的发丝虽然束起，依然有草叶树枝挂在上面，额角晶光润泽，棉衣敞开，慧敏在那一瞬间认出，那是母亲，她急急走向前，想帮助她把背上柴薪放落下来，母亲却只是越过她，走到墙壁处，慢吞吞放下来。
然后眼光看着小小的慧敏，平声问道：你怎么了？
慧敏看见自己低着头，轻轻说：我肚子疼，上课时被同学背了回来。
母亲说：那还不快起来，我给你烧碗滚烫的开水喝，喝过后就会好了。
慧敏低头，内心失望，她强撑着，从稻草之中站了起来，环抱着肚子，跟在母亲的身后，进得屋去。
慧敏看着不觉落下泪来，原来年少的她是如此渴望温暖拥抱，而母亲是强憾的，她的爱从来不会用一双手指传递出来。一下子慧敏只觉心灰意冷，这么多年来，她对怀抱有着那样不可抑止的渴望，只是想要一双手怀抱自己，抚着自己的头发，轻声细语。

慧敏不愿再看，年轻的母亲，年少的自己，谁说生活不是为了柴米油盐在挣扎自强呢？她猛然醒来，心内犹觉怅茫。
屋外阳光炽烈，有人大声呼喝：慧敏，快起床送货了。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门去，阳光在皮肤上仿佛炽烤出某种焦味，静静的走到拖拉机前，邻居大嫂大声地说：慧敏，这会儿太阳大的很，你还不快戴顶帽子？
慧敏笑笑，大声回应：不用。

她爬上拖拉机，点火，挂档，踩油门，阳光照着她左侧脸颊生生疼痛，她只不言不语，开着车子就出去了。
谁能想到慧敏现如今是这样一个女子呢？黝黑，迟钝，内心平和并无追求。
但是，一样要为了柴米油盐躬身力行，出行来去，奔波忙乱。

她想起书里的女子，顿悟之时，会远走他乡。一定是安静平和小镇，人人纯朴可爱，置一小间房屋，然后邂逅一个愿意那样一起剪草，看夕阳，或是静静喝咖啡的男子。
可是没有金钱，这一切如何获得呢？书里的女子如此可爱，让人怜爱，或是清洁聪慧，也不过是有了无忧无虑的金钱作为了后盾，所以可以如此出尘脱世，悲春伤秋，顿悟人生。
慧敏不会，她一生没有成为金钱的奴役，却也是为了金钱生活，然后打理小小生躯，挣得外来之物，有时候会放纵自己，东奔西走，或是大肆挥霍。

闲来慧敏喜欢升级，坐在陌生的棋室，完全陌生的人，一起算计努力，有时候慧敏也会被人辱骂，用小手指朝下说她出牌之烂，然而对家却全无出牌，只是任意给对手加分，慧敏年少时会反驳回去，打得花落水流，精彩纷呈之际，转身就走，现在，慧敏只得安静微笑，然后一一出牌，不言不语，对家走也不走，再也不管她事。

网络时代，就是有这一点好处，无论你是深夜茫然，还是白日寂寞，永远都有无数同样的灵魂，静静坐在彼端，喧哗，争吵，微笑，安静。或许，这也算是现代人的一种陪护，灵魂不再寂静，却也不再重要，来来去去，只要你停留在此，便有不相干的过来搭讪，游戏，一争高下。
是的，生命之中，谁对谁，再也不重要。

慧敏到达目的地，安静跳下车，伙同工人缷货，然后去小卖部买冰冻的矿泉水，仰着脖子咕噜咕噜一通大灌，直到凉意从喉间直达小肚腹，再慢慢散开去，她才歇气。
这样的畅快淋漓，谁说不是人生美事？生命付出之际，也能收获这短暂的快乐，让人食之知味，从此勇往直前，再也无反复退让。

正在此际，电话响起，慧敏掏出小小手机，一看姓名，不自觉皱皱眉头，然后接起，电话里一无例外，控诉，祈求，指责，低卑。慧敏真想大笑，他与她只不过是在某一刻，内心缺失，彼此温暖，为什么就要从此操控？妄想霸占，最最无可恕的，是他居然会找她朋友，深夜打扰，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无论内心的温暖曾经多么的引诱，慧敏已然决定，不会再给彼此机会了。
她按断电话，整个过程，没有一言一句。只是把那些喁喁之声，一瞬间掐断，像是掐断了收音机里正在咿咿呀呀唱着的糜糜之音。

慧敏只觉言语无益。
是的，嘴巴若是只用来吃饭，是不是世界也就相对简单一些呢？但慧敏知道，她在对方眼中，已然是一个冷血残酷的女子，这又何尝不好。很多时候，残酷才是我们生存的本质，内心的良善早在某个天真的时代，就被丢失了。

有人走进，慧敏看见是一个面容和善的男子，远远的就大声的喊：慧敏，又来送货所？慧敏笑了，她识人还是如此笨拙，并想不出那男子的名字和身体有什么实际的联系，但慧敏还是大声的说，是的，你最近生意还好吧？
问候生意已经是现代人最直接的一种打招呼了，或者是，你买房了吗？买车了吗？炒股了吗？慧敏突然很怀念起上个世纪，人人见面，都会微笑着问：你吃饭了吗。
但时代在前进，金钱突然成为了这个社会的主宰，有电视相亲节目大言不惭，现在的女孩子找老公是无爹无娘，有车有房。何其凉薄，然后收视大增，无论男女老少，一夜之间，都跟风说起非诚勿扰来了。

下完货，慧敏慢悠悠的向家开去，天已然有些黑了下来，灰色的天空上一轮晈洁的月亮圆圆的孤单的挂着，路旁大树上的蝉子一声盖过一声，像众鼓喧哗，炒得耳膜疼痛。想起小时候的课本上讲,听取蛙声一片,成为多少人成年后的梦想田园生活,然而此刻,慧敏只得苦笑，那分贝比起城市最喧闹的街头，还要高过几许。

谁说这是美丽的田园生活，想像的空间太过宽阔，有时候我们无法漠视生活中的真实场景，只会觉得失望，但慧敏还是庆幸，这里的空气和天空，毕竟不一样了。再说，日常生活之中，邻里和谐，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慧敏喜欢这单纯直接，就算生活有所艰辛，也必定妥协。

夜里慧敏坐在空旷的平台上，蜷缩在一张吱吱作响的竹椅之中，天上星光点点，周围蝉鸣如钟，她怀抱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开始噼噼叭叭，微风拂来，凉意舒适，慧敏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日与一日的时光，如此匆匆，慧敏抚着下巴被胡须扎伤的疤痕，轻轻揭下一成皮来，至此，那一夜的时光，彻底被遗忘了，他不提，她也就不提。

盹去之时，慧敏想，又一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