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女人 [复制链接]

战斗

主楼

发表于 2013-1-21 04: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不知什么原因，中秋都还未到，医院回廊与长亭上的葡萄藤叶子就都落尽了，峥嵘的枝条错综复杂的纠缠着，折一根，没有一丝的水分。我怀疑是死了，每一次趴在阳台上都这么想。每一天我都会准时趴到阳台上，看葡萄架下那个女人，抽烟的女人。
   夕阳穿过密密麻麻的枯藤，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女人身上，她的狗总是一动不动地乖巧地坐在她身旁的一个棉垫子上，偶尔他们对望一眼，那一眼是交流、充满柔情的，是相互理解的。然后，女人就摸摸狗狗的头，无限爱怜。狗狗雪白的毛发，远远的都可以看见丝丝清爽，没有一点纠结，眼睛是漆黑的，即使没有活动，舌头也垂在外面，不时地舔它那黝黑的鼻子。
   我们医院很多女人抽烟，很拽地叼着，稀里哗啦地搓麻将。我觉得肆无忌惮就是用来形容那种场景的，但我喜欢看心怡抽烟，像欣赏风景一样，看着看着，不觉就痴了。她抽烟的姿势是与众不同的，或者说她那不叫抽烟，更应该叫品烟，细细的白洁的两个指头夹着，慢慢的凑到唇边，深深地吸一口时，眉头都微微地戚着，好像吸进去的不是烟，还是无穷无尽的凡尘俗事，然后优雅地，又好似如释重负地吐出来，感觉像吐出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伴随着她的一吸一吐，我常常有莫名其妙的紧张，然后慢慢释怀的幻象。
   心怡很美，美得超凡脱俗，美得我找不出一个女明星可以与她来比较一下，达到具象地介绍给读者。上你分享我的痴迷。她的头发总是蓬蓬地，衣服总是松松的，很少戴饰物和搭件。但你要理解为随意，那么你就错了，因为，你几乎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她从来不涂唇，天然的暗紫色，棱角分明。
离开这个世界是每一个人必然要经历的，没有让人特别心痛的地方，针对一个医生尤其如此，见过太多死亡，见过太多华年早逝。但心怡不同，她选择了死亡，她拒绝了治疗。她希望自己能够在最美的时候告别。她深深地厌倦了红尘。
她说：她虽然才46岁，但是她已经走过了经历过了70岁，80岁都可能没有走过的路，经过的事，她已经品尝了各种滋味，体验了各种情感，爬过了高山，漫游过深谷。她已经没有遗憾。因此，当医生很委婉地告诉她，她患了子宫癌，必须尽快接受切除治疗和化疗的时候，她断然绝然地否定了这个建议。她对我说，听到这个音讯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是轻松的，一刹那好像心头所有的结都打开了，人世中许多的纠结，岂非就只有死亡才能完全打开？
      她原来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很大规模的酒店，经营得一路高歌猛进。但是，正在如日中天的时期，她放弃了，在她唯一的儿子来到身边之后。
   她十八岁就嫁人了，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小时候的生活清苦而又艰辛。读书寻出路对她与她的兄弟来说，没有一丝可以考虑的机会，最实在，最行的通的前程，就是去当兵，去部队里长身体，退伍后分一个好单位。于是，她把自己作为一个礼物送给了能够帮他们家庭完成心愿的人，
   她的丈夫实际也不是一无是处，很憨厚很敦实的一个男人，也当兵出身的，有很好的工作。父亲在部队是团级干部，办事干净利落，转业到地方，很快就权倾一方。所以，一一帮她的家庭人员加速度完成了奋斗的过程。养女攀高门，在她身上得以最好的诠释。
   结婚照她一直都挂在客厅很显眼的位置，她穿一件白底碎花的棉衣，很厚实，那时候能够穿这么厚实的棉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的男人穿一身军装，带一个有五角星的军帽，一张没有一点特色的脸，心怡看上去稚气未脱，鹅蛋型面盘，白皙饱满，细细的浓密的两条眉微微挑起，透露着一种倔强。我曾经在那张结婚照前端详了很久，我觉得这组合也很般配。就好像红花与绿叶一样，相得益彰。
幸福的生活有很多种，碌碌无为是最普遍的一种。对于一个从饥寒交迫到衣食无忧的女人，有太多理由需要好好珍惜，倍加呵护了。可是，心怡不一样，她说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努力打破这密罐一般的生活。
      天道酬勤，小孩六岁的时候，她如愿考上了医科大学，来到了这个向往已久的城市。她的这一举动，全世界没有一个支持她的，在各种夹击里，她落荒而逃，她成为了一个忘恩无义，背夫弃子，不忠不孝的女人。她说，她总想歇斯底里地哭一场，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安置泪水的地方。
   移情别恋这个帽子要带在她头上，我认为也不是很公允，因为他们的婚姻从来就只能算一种交易，没有情、没有恋何来移、何来别呢？她要挣脱出来的最初衷，岂非正是因为爱情的不甘心。
   应该说是一个出色的男人先爱上了她，然后，她也爱上了这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爱得一塌糊涂了之后。这个出色的男人告诉她，自己是有妇之夫，虽然他爱她胜过爱妻子，但是离婚的后果将使他身败名裂，毁了大好前程。
   曾经有一个故事《轿夫的新鞋子》，大意是说：一个轿夫买了一双新鞋子，非常珍惜，有一点污泥就会马上擦干净，不巧有一次下雨，无法避免的把鞋子弄脏了，一点，两点，三点之后，索性就一顿乱踩了。女人许多时候也有类似的心理。任何错误的持续发生，许多时候也是源自于这种心理作祟。心怡就是这种心理，开始了她的另外一种人生道路。
   她成为了有钱势有实力的男人的一种装饰，任何男人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陪衬，并且可以有意无意流露出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都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居家旅行，舞会宴客，心怡像明星出场一样，排满了整个日程，她用忙得马不停蹄来充实了心灵的空洞。她开宾馆，开酒店，开休闲会所、、、、
   十几年弹指一挥间啊，她的前夫家庭在时代的变迁中渐渐灭落了，儿子几次高考落第，不得不放下曾经的咬牙切齿，来投奔这个身家已经上千万的母亲，心怡手指一弹就给他买了房、买了车、买了这个心头肉所有想要的物质生活，她一度认为抱住了孩子，比这十几年打拼得来的一切都重要，然而，她的儿子不这么认为，她的儿子认为自己是来讨债的，他认为母亲给他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他认为自己所有的不顺都是因为母亲的背叛而造成的。他所有的表现与流露，令心怡才抓在手里的温暖，变成了一把冰冷的锥子，
   我一直认为，越是富有，越是人生多姿多彩的人，越是容易绝望。这绝望来自于他们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们需要追求和留恋的事物存在。这绝望就好像一个人拼命爬上了令人仰慕的山顶，发现那里其实一片荒凉。
   每天来探望心怡的人络绎不绝，我惊异地发现除了她的亲人，没有一个人对她的心痛与留恋不充满了真诚，那个令心怡一见倾心的男人，已经官做得很大了，竟然毫不避忌地常来常往，老夫老妻一样常常牵着心怡的手，看着那手的逐渐苍白，黯然心伤，无语哽咽，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心怡说：让我在最美的时候离去，你爱我就帮帮我，，，，
  心怡用自己的遗产在这个医院设立了一个奖项，奖给那些与她一样孤独在这个城市，却自强不息的护士
她留了50万给她的狗狗，她的狗狗叫“二子”由她的曾经护理她的阿姨养着。
“二子”偶尔会在下午，往来穿梭于枯死了葡萄架下。
我偶尔也会趴在阳台上，一次又一次复原粘贴曾经那让人怦然心动的风景。
《花语》

让我们在最美的时刻遇见
你一定要早点来
在露水最晶亮的清晨
在我徐徐绽放之前。

你靠近点，再靠近点
让你的鼻子挨到我的脸
用心记留住我为你打开的
——每一个细节，
让我的清馨在你的心尖
刻下思念。

你可否陪我走到黄昏日落
当阳光榨尽了我的妩媚
当我在寒风里孤独地飘零
用你怜惜的双手捧我
在你贴心的衣兜

若干年之后
就着清明雨前的龙井
我缠绵的温馨
是否能令回忆
——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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