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12-21 07:44 编辑
父亲的春联
快 过年了,此文献给天下所有的父亲们!————题记
又要过年了。
儿时过年的情景总是在脑海里萦绕。那时,家住在一条长长的巷子里,很像戴望舒诗中的那条巷子。我家就住在巷子的中间,两层那种老式的楼房,就是那种徽派建筑。听父亲说是爷爷年轻时候建造的。每到这时,父亲就最忙了。忙什么呢?写春联!父亲是恢复高考制度以后,这条巷子里唯一的大学生。父亲是学理科的,教了一辈子的物理。他做人也严谨的像那些“重力加速度”的公式一样。但是父亲却是一个很有才情的人,不但会拉一手小提琴,而且软笔,也就是毛笔字写的非常棒。
每年这个时候,父亲会腾出靠东边的一个屋子,摆好桌子砚台。凡是这条巷子里的住户都会买来红纸,送到我家里让父亲写春联。此时的父亲,家里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专心致志的裁纸,写春联!那时起,才几岁的我就知道了什么“春回大地,万象更新。爆竹声声辞旧岁”之类的对联了。父亲很认真的去写每一幅对子,每一个字。有时,觉得一个字写得不理想,便会重新去写。为此,父亲总是偷偷花钱买很多红纸备用。母亲总是嘟囔:免费写春联不说,还搭进去这么多纸墨!父亲对此从不言语,只是对母亲莞尔一笑!
父亲会连续写几天,直到年三十的上午才结束。这时,屋子里春联都堆满了,父亲很是细心的给春联编号,这是李婶家的,这时老王家的、这是刘家杂货店的-----------
当街坊邻居高高兴兴的拿走各自的春联后,父亲就会对我说:宝贝女儿这是我给你房门上写的春联,快来看看。父亲给我和哥哥写的春联永远都是那些立志的。当父亲在我的房门上贴好春联后,我都会认真的大声朗诵几遍给父亲听,父亲总是会笑的,那笑声很温暖。父亲的毛笔字很瘦,很有骨感,当时我不懂那是什么字体。一直到我十七岁的时候,我才知道,那种字体叫“瘦金体”,是那个赵皇帝发明的。小时候,我像个男孩子,喜欢看水浒,听岳飞传,故而对宋朝姓赵的皇帝都没有好感,个个都是昏君。自从知道了“瘦金体”,我便改变对那个赵皇帝的看法,他的确是个艺术家!
记得巷子口,有一棵几人才能抱过来的大香樟树,即使是在冬天也枝繁叶盛,一片翠绿。父亲会裁一块四方形的红纸,写上一个“福”字,倒过来帖子这棵大樟树上,寓意“福”到了,
“福”到了这整条巷子里面。
大年初一的早上,还未走亲戚之前,父亲一定会牵着我的手,在小巷里走几圈,几乎每年初一都是这样。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在欣赏他写的春联。因为,这巷子里的春联都是他写的,或许那是他最暇意的时候。而我,像只快乐的小鸟,跟在他的身后。
流年似水,当我们不经意的回头时,一些东西的变化总是让我们始料不及。
当我渐渐长大的时候,突然发现来找父亲写春联的人少了,越来越少了。只有几个亲戚还让父亲写春联。过年时,满大街上都是出售的春联,不仅字写得漂亮,而且包装的也漂亮,有的干脆不用墨写了,而是改为贴金的字了。只要花很少的钱就可以买来了。后来,亲戚也不让父亲写了,因为单位发春联了。此后,父亲就写自己家的春联了,但我感觉到到父亲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大年初一,父亲很少出来了。因为,我也长大了,不会再像小鸟一样欢蹦乱跳的跟在他的身后了,那条巷子也拆迁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那棵大樟树。
早上出去办事,路过儿时的那个巷子口时,无意间瞥了一眼。那里盖起来漂亮的高楼。记忆中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好在那棵老樟树还在那里,依旧在冬日里老的年轻。只是树下的人都老了。再也没有人写那个大红“福”字帖在上面了!
记得,我二十四岁,出嫁的那一天。十一月份,天气有点凉了,我感觉穿婚纱都有点冷了。就在我要踏上婚车的那一刻,父亲突然追了出来,手里卷着幅为我写的婚联。也许他早就为我了写好了,也许他一直在考虑该不该给我,也许他在想我已经不需要春联了。但在我离开的那一刻,父亲还是拿了出来。一阵风吹过,看见了父亲额上飘起的白发,我流泪了。
沉静在新婚幸福中的我,还是忘了贴父亲送我的那副婚联。我不敢去想,父亲的感受!
敲击完这些文字,我就给在城市另一端的哥哥打电话,今年我要和哥哥都买些红纸,让父亲给我们写春联,我要把春联贴在门上。然后,我再给我的女儿讲关于她爷爷和春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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