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帖 NO:101】花落知多少

漫天

     歌是这么唱的，“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烟花三月是拆不断的柳，梦里江南是喝不完的酒。”只看现在这个三月，就知道歌词不是公式，不是所有的三月都能套用。这个春天，我最想用绿豆皮子来形容。懂得农家绿豆皮制作的，就知道它是用绿豆和大米一起浸泡后磨成浆，然后在锅里烫熟再冷却而成，可想而知，它的颜色实在称不上好看，绿中带灰，灰中带黄，黄中有白，就是一付营养不良的哑色。看过《蜗居》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印象，海藻给她姐买了一件衣服，她姐高兴得不得了，开口就说，这咸菜色不错。如果不知道绿豆皮子的人，可以想象一下咸菜的颜色，这个春天，大抵就是一盘咸菜。

     因为寒冷，因为阴沉，因为压抑，让我想到最多的就是一个霉字。对，霉烂，霉变，霉菌。干霉菜那种潮湿咸腥的味道，豆腐乳中那种腐烂的霉变的味道，草垛中一丛丛白毛阴凉颓败的味道，晾在阳台上的衣服因长期不干而发出酸朽哈气的味道，泥泞，污水，残叶，阴雨，让这个春天变得颓废起来，这一切似乎是凝滞的，像被某个得了抑郁症的印象派画家，将说不出来的抑郁以冷色调涂抹在画纸上，但这无疑又显得那么有艺术格调，谁说颓废就不是艺术呢？

     这郁积成堆的沉闷，却是很容易令人想起一些东西来，像张爱玲的小说，笔下的大上海，繁华且颓败，俗艳且糜烂，像黄晓明主演的《风声》，阴冷压抑，草木皆兵，像余秋雨的散文，凝重、质感且纠结，像李后主的词，愁肠百结，郁郁寡欢，像魏晋时期的赋，才开始就结尾了，藏着掖着，一点也不透明，像巫术里的咒语，风雨一壶，花落遍地。最最最像的，像一场美人的肺病，为什么是肺病呢？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说，“从隐喻的角度，肺病是一种灵魂病”。

     美人的肺病在春天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效果，看看《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就知道了。玲珑剔透心，多愁多病身。一边风花雪月，泡泡宝哥哥，惑惑薛哥哥，结几个诗社吟吟桃花和柳絮，一边纠结失眠，情难自控，几声咳嗽，几多怜惜，吐一口血，艳丽，沉重，帕子上写几首诗，深情，绝唱。属于春的忧郁主义和浪漫主义可以让这样的一个美女诠释得淋漓尽致。当然，这样的女子不好找，首先，要美，要柔，要似水，适合这个春字，还要惊才艳艳，能写出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好句，要一声咳嗽下去让人生出怜悯与痛感来，另外又觉得这病生在她身上竟然是一种雅趣，是一幅图画。再在背景后配以深沉而苍凉的男低音：“许多美人都荒芜了，像随意绿过的野草。无数朝代都崩塌了，像长满青苔的石阶。”看吧，这样的场景若是天空晴朗，阳光灿烂，就失去了韵味。

     春确实是个美好的字眼，生命，希望，运程，只要愿意，都可以跟它靠上谱儿。毕竟大多数人想到的是春光明媚，春暖花开，春意盎然，春风得意呀。谁会想到自开春以来，成天阴风麻雨，冷气嗖嗖，那些花倒像欠了谁高利贷似的，迟迟不敢露面，偶尔跑出来几朵放风的，被风雨一吓，就蔫了。天很低，能揪得下一片云做锅汤，漂几根葱花一样淡出个鸟来，也或者煮壶茶，明前的茶叶还没出来，拿出装在印着暗红牡丹的铁匣子里的陈茶叶凑合凑合，嘴巴呷过去，一点儿香，一点儿苦，一点儿涩，而后生出怅惘来，可不就是这个春天的味道。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春游，不适合访友，因为冷，逛个街还得竖起衣领扮特务扮明星，也不适合。时间像海棉里的水，春天里的愁，小媳妇胸上的奶，大女人腰上的肉，一挤就多起来。春这个充满生机的字与目前现实相悖，变得恍惚，不实在，就像好不容易得了个限量版的LV包，里面放的不是牙根就是卫生纸，白白糟蹋华贵与经典。那就做点配得上LV包的事吧，怀抱着暖炉，泡一杯咖啡，最好是拿铁，四分之一的浓缩咖啡，四分之二的牛奶，四分之一的奶泡，捧一本书，或者晚唐诗，或者经文小楷，盘商周玉，品明清青花瓷，时光最容易被咖啡里藏匿的小资情调和自我悲悯情怀锈蚀，竟生出美人迟暮的凄凉来，于是为数不多的落花，成了红男绿女一种另类的时尚与忧伤。

     花开也是寂寞的，看古人的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落也是寂寞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花不开不落也是寂寞的，看胡适的兰花吧，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花成了一种罪过，怎么样都是错，怎么都寂寞，这种情绪基本上就与春没有太多关系了，不过是客观的场景勾起了主观的伤感意识，借花借草借流水，生生将自己与融进去，谓之为春愁，若是女人，谓之为春怨闺怨。

     基本上，寂寞是个感性的词，里面充满欲望，充满汹涌的暗潮，是藏在平静表面下一个不安分的因子，所以寂寞这词大抵属于都市里华灯下的红男绿女，像一朵朵春花，容易被诱发，像一颗颗嫩芽，容易被膨胀。正因为如此，春天的寂寞是很容易被理解和原谅的。孤独却是不同，它是理性的词，这个词总让人想起独自行走在世间的哲人，眼睛深邃，天空广袤。如果说寂寞是花骨朵里的呻吟，那么，孤独无疑就是高山旷野上的呐喊。软答答的春天里，只有寂寞，没有孤独。

     被我们忽略的是另一种人。回乡遇到喻老头，八十岁的高龄还戴着大斗笠，挑着一担大粪去菜园子泼菜。我说，这春雨淅淅沥沥的，啥时是个头啊。他乐呵一笑，春雨好哇，春雨贵如油，黄金遍地流哩。你若扛张犁，前面赶条牛，在水田里转上一整天，保证既无春愁也无春怨，既不寂寞也不孤独，渴的就是一餐饭，念的就是一张床。

     所谓的风花雪月，悲春伤秋，包括以上的扯白，一句话，全是闲出来的。
                                                        2012.3.10

漫天

来给几个朋友作个伴。{:soso_e192:}

凌云享耳

漫天 发表于 2012-3-10 22:38
来给几个朋友作个伴。

感谢漫天 支持活动{:soso_e160:}

漫天

凌云享耳 发表于 2012-3-11 07:23
感谢漫天 支持活动

问好。

潘霞

哈哈，这篇文字极具特色，诗词典故信手拈来，流诸笔端的点点滴滴妙趣横生，表现了作者对散文游刃有余的驾驭力。
问好！

散文评委一

    极具感性的一篇文字，作者显然对春天有着自己的观察视角，更有着自己的解读，所以，这篇文章算是从另一个角度说出作者对春天的感受，作者在这篇文章里“引经据典”，肆意挥洒。

   联想到看过已经发出的同题征文，感觉果然是一万个人有一万个春天，绝无雷同。

   其实我喜欢这中透着冷峻和思索的文字，虽然我不太认同作者所说的“软答答”的春天一说，但是，至少是作者自己的感受，所以就难能可贵。

   问好作者！

月牙儿

特别喜欢这篇文字。理性，智慧。这个三月还真和文章写的一样压抑。问好。

漫天

潘霞 发表于 2012-3-12 09:45
哈哈，这篇文字极具特色，诗词典故信手拈来，流诸笔端的点点滴滴妙趣横生，表现了作者对散文游刃有余的驾驭 ...

问好潘霞，我很喜欢你的散文。

漫天

月牙儿 发表于 2012-3-19 15:31
特别喜欢这篇文字。理性，智慧。这个三月还真和文章写的一样压抑。问好。

这个春天真的很冷很压抑。

漫天

散文评委一 发表于 2012-3-12 21:11
极具感性的一篇文字，作者显然对春天有着自己的观察视角，更有着自己的解读，所以，这篇文章算是从另一 ...

问好评委。我多么希望这个春天不雨淋淋软答答啊，所以，我也不同意。{:soso_e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