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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1-12-5 05:52 编辑
{一}小欢喜
初冬,正午,驱车前往单位。
路两旁的树,很奇怪,一边枝干光秃萧瑟,一边竟依然茂密浓郁。想必是朝向的不同?她一直对所谓的方向不明所以,辨不清什么东南和西北。于是,她开车成了名副其实的路盲。北方人说话,皆是方向,什么朝南,什么往西拐,她总是听的一头雾水。
于是,每一日的规律,是家,单位和学校,她在一个三角形的途中,奔赴,往返,重复。
这一日的阳光真好。她开了窗,光线透过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枝枝桠桠,明灭闪烁,如碎金般在她的脸上,眼底、眉梢倏忽的来又去。她的鼻端突兀的酸涩,只是因为,这样不经意的突如其来的某些时刻。
日光倾城,是的,她那小小的城池,在屡次的坍塌和重建中日渐安稳平和。
异乡的冬,11月,难得的一如深秋般温暖明媚。
{二}小玩意
那天她生日。似乎婚后,男人从未送过她礼物,却在那天归家,从包里窸窸窣窣摸出一丝绒小袋,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她有些怔然的接过,取出来,是一根用红色丝线及小翡翠编织而成的手链,小巧的珠子交错,中间的是兔子形状的玉,很剔透很温润的绿,对着灯光,没有瑕疵。男人其实还是知晓她的,不喜金银首饰,却爱一些小玩意。
老家有一习俗,本命年得带红,颈项,手腕,脚踝,腰间,皆可,好似说,本命年里有一劫,带红可以辟邪。
她的心里,却是密密匝匝,有蚂蚁儿在爬。
夜深,边上的男人发出均匀而沉稳的鼾声,她怎么也睡不着,就着濛濛的月光,没有开灯,悄悄起身。
书房最里面的柜子最下面的抽屉,有一个小小的匣子,里面一些零碎物件,有一个小小的丝绒袋子,装着一根模样差不多的红色手链,手工编织,穿插着翡翠和玉。她托起手链对着灯光,那盈盈泛着绿色的是栩栩如生的兔子模样。
她褪下自己手腕上的那串,将两串静静的放在手掌心,它们如此相似,却又不同,一个鲜亮如待嫁,一个陈旧如老妪,时光是一场演绎,长袖轻拂,痕迹遍地,哪怕这没有生命的一串链子。 她自觉有些哀伤,甚至她并不懂这哀伤来自于哪里。只不过是两串链子而已,也并不名贵,她心里轻轻的一晃,本命年,又到本命年了。这辟邪的红,在光阴的历程里,轻轻的相撞,有时光交错的微响和轻颤。 那红,灼了她的眼,有一丝抽搐的生疼。
都慢慢的走远了,这,也不过是个小玩意而已。
{三}初萌
下班,接上女儿匆匆回家,系上围裙赶忙做饭。
角落里那个蒜头,前几日因为它的发芽,随意的扔在一旁,弃之不用。这才几日,竟长出了好几寸,油油的泛着绿,她惊诧,生命,原可以不要水,不要阳光,不要它所依赖的土壤,自顾自,可以——活过。是的,原本就这样的简单,活过,耗尽所有的微薄力量,努力的蓬勃和成长。结局是什么?哦,无需顾忌,结局,也可能并不那么重要。
这绿,悄然而绽,她愣愣的怔了半响。
窗外,是冬,屋内温暖如春,她于这一抹绿,看到了老家乡下的小小楼房,白墙红瓦,栅栏里的花和池塘,嗯,等老了,住在那里,几畦菜地,小葱青蒜,豆角黄瓜,养几尾鱼,一群鸡……她这样想着,嘴角不自禁的上扬,好像自己的老年,早已妥善的安放。
{四}过日子
那日朋友请客吃饭,却是难得,不在饭店,放在自己家里。
朋友早离异,几年来一直过着单身日子,总见他被不同的女子围绕,却从未定下心来。这次竟是在家里请客,让人颇感诧异。到了他家,屋里是从未有过的窗明几净,地板纤尘不染,餐桌的花瓶里插了一束玫紫色的雏菊,厨房里热气腾腾,一女子身影正在忙碌。
三家人,连带朋友和那女子,一顿饭,吃的舒服惬意。女子很少说话,带着笑,倒酒布菜照顾孩子,朋友眉飞色舞,推杯换盏的格外带劲,再去拿白酒时,被那女子轻轻的扯了扯衣袖,朋友笑,随即放下。
回来的路上,她在车内问男人:你说他们这次成吗?男人反问:你说呢?她仰起脸儿:一个女人,肯为男人煮饭洗衣,收拾家务,哎,听说买菜啊家里用的钱都是她掏的,这样的女人才是用来过日子的。你看从前那些女人,抽烟,赌牌,没一个会做饭的。
男人笑,不说话,她加重语气:知道什么最重要吗?过——日——子!
又恶狠狠地加了三个字:就像我。
{五}午后
周末的下午,孩子去上兴趣班,难得,竟多出了一截不短的闲暇时光。
她泡了杯茉莉花茶,见透过窗户的阳光刚好停滞在餐桌前的那把椅子上,她把自己浸在那圈光线里,有妥帖的暖意把她笼罩,她虚眯着眼看花。看一朵朵洁白淡雅的茉莉静静绽放,沸水的冲泡让它拥有短暂的重生,花若有灵,亦该感知小小幸福。
她极爱喝这种茶,不是爱它的味道,更多的,是视觉的享受。
没有比看一朵花开更美丽的事情了,虽然有些虚无。
那圈光线逐渐移走,转到墙上,透过防盗窗的阳光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长形方框,有极细小的灰尘在舞,那是它们的生命之舞吗?它们舞过,就是长生和永恒吗?
花也罢,尘也罢,她又想到了那角落的蒜头,那倾其一生吐出的绿,没有什么可以遗憾,来过,把自己活在当下,自成风骨,多好。
她从幻觉中猛然惊诧,光圈有一半已接近天花板,时光,溜的真快。
绽放的花朵已经凋落,沉于杯底,阳光褪去,看不见灰尘的舞蹈,摊开手掌心,那一截时光,已悄然无存。
她想着,该去接孩子了。
(后记)月末,2011年的初雪悄然而临,单薄的异乎寻常,碎碎的像撒了一些小米粒儿,跟阳光初初相遇,便无影踪。
可是,它来过,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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