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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的国民党员嘴脸,可归纳为好几类,但是最令人发笑的,不是别人,就是八十七岁的谷正纲。
谷正纲出道甚早,他在一九二四年就加入国民党,那时他正在德国柏林大学留学。后来转赴苏联,入莫斯科孙逸仙大学,以国民党死硬派著称。回国以后,他投身汪精卫系,后来转入蒋介石旗下。不论对汪、对蒋,此公都是感情充沛、声泪俱下的。《白崇禧先生访问纪录》中回忆汪精卫出走后,“谷正纲听了,当场嚎啕大哭,说:“我保证汪先生绝不会做汉奸。”
《李宗仁回忆录》中回忆蒋介石下野前,“谷正纲忽忍泪起立大声疾呼说:“总裁不应该退休,应该继续领导,和共产党作战到底!””正因为谷正纲有这种大声疾呼、声泪俱下的本钱,所以他在社会部长、内政部长以降,一直位居党中要津。过去在党中内斗时,他受伤倒地,蒋介石走过他身边,大骂他:“流氓!流氓!”虽然“流氓”已遭钦定,但是得宠却异常人。在国民党一次核心会议中,他发言不被采信,竟大哭失声,喃喃地说“昨晚梦见先总统。先总统对当前决策失当,不以为然,叫我告诉你们。”闻着不知老蒋死后犹托梦以宠如此,自然大惊失色。
谷正纲老去以后,他的身心状态,已显得非常不能统一,虽然他还致力于“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不过,他的生机与死硬,却变成了国民党其他老贼们的焦点所寄,因而备予支持。一九六六年,国民大会代表改选八十五名主席团主席,开票结果,谷正纲比别人多了四五倍,竟以一百票高票当选,可见“猩猩”惜“猩猩”,什么人玩什么鸟也。
谷正纲一直视“世盟”、“亚盟”为其禁脔,可是在他年老昏聩以后,对外不得不由张建邦代他出马了。但谷正纲自己却不知道。他每天还照样去上班,只是感到公文少了,大叫公文太少,批得不过瘾。他的手下,乃假造大量公文给他批。在变态心理学上,有所谓“虚无的幻想”(Nihilistic Delusions),犯此病的,老是拒绝其本人的存在;而谷正纲者,正好相反,他过分承认自己的存在。正因为他老先生过分存在,所以笑话不绝。
另一方面,变态心理学上的“辨识力丧失”(Disorientatation),谷正纲也有份了。他在家中,有时分不清儿子是老几;他在外面,笑话就更多。去南美时候,因为南美景色有些颇似中国西北,他神经就来了,下飞机后,他奇怪地问:“宗南为何不来接?”他不知道西北王胡宗南早就死在台湾了。当然,他这种人地不分,也有奇趣在,在南美,当王升接他并提醒他“我是王升”的时候,他很有礼貌地告诉王升说“王升吗?我知道他,祸党祸国,是个坏蛋!”像这种妙事,也发生在别处。有一次他握住麦克风,忽然说“梁永章,是我一手提拔的人,是靠贪赃违法起家的。”而梁永章正坐在他身旁。
他下飞机时候,常常说:“安顺到了,安顺到了。”显然以为台北是贵州安顺。回家时候,常常上错楼。邻居开门,他会怒责:“为什么你在我家!”他气得敲门敲破手,医生诊治时,他抱怨说:“是门打的!”
谷正纲已是老年精神病的样板,但因他身居高位,竟不退休,以致以正海为病房,神游其中,为天下笑。天下怪事年年有,惟独国民党多。国民党真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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