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馄饨 文/花语轻音 我包馄饨,我先剁葱后剁姜。蠹、蠹、蠹……蠹、蠹、蠹……菜刀落在菜板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响。 卖葱的年轻夫妇,站在载得满满的三轮旁不停地喊:“好葱呀,便宜……”两双手被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折磨得黑、皴且裂着大大小小的口子,接了钱放在斜挎着的没了颜色的布包里,塞进露着棉花沾着泥巴的防寒服里。 卖姜的是一位年近七旬的白发老太太,在人家的摊位边上搭了块两三尺长的板儿,戴着一副不太相宜的眼镜,旁若无人地摆弄着眼前的三堆姜说:“一堆是黄姜,要三块五;一堆是姜母,要二块五;另一堆最差要一块五。” 买葱和姜的这一位还是衣着光鲜的,浅蓝色艾莱依羽绒服,暗褐色千百度软皮长筒靴,西子发卡高高地挽着长发……只是那捆葱,黄绿色半干的叶子在风中忽啦啦地飘,完全破坏了几乎要营造成功的“优雅”气质。 隆冬,傍晚,露天菜市场,每一个人都在寒风里。 我包馄饨,我先剁葱后剁姜。蠹、蠹、蠹……蠹、蠹、蠹……菜刀落在菜板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响。 有暖气的办公室里也不暖和,那寒流不随天气的变化。小领导终于发难了:“就你这脾气,你坐我这位置试试?只说各部门的关系,你能处理好?”几句争吵使得一整天都很气愤,虽然心里明白,所谓职场,确确实实需要俯下身去适应。 超市里那个卖肉馅儿的是一个腼腆的小男生,大约是刚刚出来工作,眼神不太专注,一幅迷离忧郁的样子。在这样一个远离亲人的傍晚,有点想家也说不定。 卖皮儿的小姑娘应该还不满二十岁,白嫩嫩的小脸上有两颗青春痘儿,一头秀发藏在白色的工作帽里,同色的长围裙里面只能看到一点点裙衫的粉红闪亮。 “姐,这皮儿是刚刚切出来的,绝对新鲜。”听着这热情的招呼,不是享受,却是怜惜。 我包馄饨,我先剁葱后剁姜。蠹、蠹、蠹……蠹、蠹、蠹……菜刀落在菜板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响。 儿子回来了,经过了三个小时的备战中考的夜自习,飞奔过两条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大马路,摸索过一道只有些许昏暗光线的小巷子,爬上二十几层高几十平米大的自家小屋。 老爸回来了,自百里外孤身奋斗历经危难初见起色的某公司赶回,作一天短暂偷懒式的休息。 馄饨下锅,葱花儿的翠绿隐隐浸出白脂般光洁透亮的皮儿在沸水中翻涌,一家三口很快沉浸在弥漫着香气的腾腾热浪里,辛劳且愤怒了一天的老妈微微展颜。 入夜,临窗,眼见一盏又一盏的灯渐次熄灭,终至一片昏暗如无人迹,想起一句话:天地混沌如鸡子。 这天和地组成的人世间,本来就是一个“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的“大馄饨”,个中感受每一个人都必须尝个遍。所幸如调制的还不至太失败,总还是会有一丝温馨味道聊慰平生。释然。 这里,不是天堂,不是地狱,这里是人间。更加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