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得体的男人。衣着搭配得体,言行举止得体,就连外形,也不像那些暴发户小老板,而是略瘦,有型有款,尤其穿上风衣,像极了一棵风中的玉树。贤淑的妻子,乖巧的女儿,更是搭配出了这个成功男人人生的圆满。
也有不方便的时候。 从他的办公室的大玻璃窗望出去,能看到公司的写字间。那个新来的女孩,正和另一个小伙子低声讨论着一个广告的文案。他们头挨得很近,几乎碰到了一起。女孩浅浅地笑着,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还打了小伙一拳,小伙子很受用,笑着,捧着文件夹走了。他羡慕那个小伙子,他永远不能跟女孩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因为,他是这个公司的老总。这样,是不得体的。即使,招这个女孩的时候,是经他点了头的。 他曾嘱咐公司人力资源部经理:招女孩的时候,一定不能要太漂亮的。他认为漂亮的女孩心思不会在干活儿上,且会影响周围男同事的办事儿效率。就因为这种说法,公司的人都说他太“装”。那天,这个女孩来应聘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她的眼神太清亮了,他竟鬼使神差地向人力资源部的经理点了头,全然忘了自己说过的那些漂不漂亮的话。想到这里,他手心都羞愧地微微冒汗。所以,走过女孩身边的时候,他更是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 她在他的公司,他们却很少有机会接触。 公司也有其他的女孩子,中等或者中等偏上的姿色。在他这个老板面前进行工作接触的时候,都或多或少带了那么一些娇嗔。对这一切,他心里都很了然,女孩子,总是希望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在工作上给自己谋一些方便。可她,却最是落落大方。跟他交流工作的时候,干脆利落,绝不借机在他的面前多拖延一分钟。甚至,在他面前,还有些拘谨。 其实,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语言,除了眼神,一定还存在着一个我们看不到的“场”,这个“场”,往往进行的才是真正的交流。不知怎的,每看到这个女孩,他都觉得自己特别的孤独。经过她的时候,背后总是灼热。是的,她-也-喜-欢-他。这是他的直觉。 有那么一个晚上,还在办公室加班,他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接听,是那个女孩。他诧异。女孩在电话里也略带一丝慌乱:陈总,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找我的老同学陈风的,电话本上跟您的名字连着,打错了!他像一个兄长似的笑了:没事儿。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他忽然意识到:女孩这个电话也许是故意打错的,因为她的慌乱里,总有那么一些刻意的成分。 他的心好像少跳了一拍,脸也开始微红。在这样一个电话里,他们其实已经做了一次最亲密的沟通。但,他是一个得体的男人,难道能将错就错地跟女孩寒暄下去?接着呢……他脸皮薄,做不出那种轻狂样子来。浮想联翩完了,还得继续道貌岸然下去。 再上班,女孩不再跟他有任何眼光上的接触,再过了一个月,女孩辞了职。他依然得体地进行了挽留,女孩还是走了。 他是男人,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所有可能性,都得由他来负这个责任。他负不起,只好让她离去。 晚上,回到家,小女儿在听迪克牛仔的《沧海一声笑》,他也跟着哼了两句。女儿说:爸,你不适合唱这种潇洒豪放的歌,你适合唱那些“装”的。他偷偷苦笑了。
其实,何尝不是这些爱“装”的人们,共同托住了我们这个社会道德的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