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粥一饭里的爱
他和她的婚姻是那个年代的典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后,柴米油盐,生儿育女一饮一啄过日子。他们很快有了两个孩,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日子像晴天朗日下的一面湖,平风静浪着。波澜转眼起,五个月的儿子,
突生重病,他们带着辗转各大城的医院终于把旁人眼中必夭的孩,救了过来。
自此,他们负上一大堆的外债,像蜗牛扛着的重重窝,放不下来。他们一刻也不敢停歇,奔波在还债的路上。他在砖窑上挑砖,早披星出,晚戴月归。她有一点皮毛的缝纫手艺,帮人挜鞋口,做鞋垫,直熬到凌晨。
他老而瘦,她蓬头垢面。唯一的消闲,是雨天的夜晚,一家四口守着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一个有钱亲戚的处理货。电视上播放缠绵的爱情剧,每每看到男女主角热烈相拥或亲吻时。她就说,惭死,惭死,调台!他就调台。
一直不明白,她惭愧个什么劲,想来是不明白爱情,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爱情啊!
她跟他说得多的是,煮青菜饭,山芋饭还是萝卜饭呢?他说,青菜饭。萝卜、山芋猪吃了,好肥膘,卖掉还债!
通常的,她煮饭,小半锅的米,大半锅的青菜。她从不动锅铲搅拌它们,煮熟后米和青菜竟像相看不相识的冤家,上面青青菜,下面白米饭,泾渭分明。
是她盛饭,她一把把上面的菜挥到一边去,给儿子、女儿、他各装了满满的一碗白米饭。她自己盛了一碗的青菜在下面,上面几粒白米饭铺盖着。
他噼里啪啦一阵猛吞,剩了个小半碗米饭后,就到锅里去盛饭,把青菜全装到自己碗里。看他碗里堆得小山似的青菜。她就说,我的青菜你抢什么?他嘿嘿地笑!这一回合下来,锅里只剩下米饭,再添饭的她,只有盛上白米饭。
他们除了爱抢青菜吃,还爱吵架。一吵架,她就不做饭,睡到床上去。从不上厨房的他,就自己烧饭、做菜。做好后,端到她面前,她不吃。他什么也不说,饿瘪着肚子去窑洞里挑砖。这样一来,她就像耍足性子的孩子,不闹了,主动吃饭了。还开始一如既往地做饭。
后来,日子渐好,她仍是爱做那道青菜饭,此时青菜与白米再也不是当初的贫贱夫妻。它们里面浇了猪油,日子过得油光水亮的了。可是,他和她仍是爱抢青菜来吃,还吵架。
如果,如果,当初是爱让他们结合,他们一定不会这样!我这样想当然。
他们没能这样吵吵闹闹到白头,他得了癌,他把我们叫到床前去嘱咐。反反复复地叮嘱的,是她。他拼尽力说,我不在了,你们要看着她吃饭,她年轻时就这样,只吃鸡蛋团大的饭,不看着……
他走了,她吃不下一粒米,她哭,哭到嗓哑,哭到再也没有声音,她用坏掉的嗓,声嘶力竭地说,以前,我一顿不吃,你就没命似的,要吵要骂的。现在,还有谁管我?
母亲抚摸着父亲的照片,这样哭,我们的眼泪总是止不住流下来。我们知道,母亲没有丝毫责怪我们的意思,她只不过又想念父亲了,想念他对她的爱,那一粥一饭里的爱。 文/颜巧霞 1109字
通联 江苏省盐城市建湖县九龙口镇明德学校 颜巧霞 邮编 2247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