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10-8 07:48 编辑
那套号称今译足本的《随园诗话》,笨蛋们居然连里面的诗句都译成了白话,厚厚三大本,错字连篇,漏洞百出,几年前欣喜地购买随即厌恶地扔掉,从此我再也没买过吉林人民出版社的书。这次重新遇见,好比遇见了当年对我不起的人,过去的事情尽管历历在目,但我早已经宽容了他的狭隘与无知。也不忍心改头换面的袁子才流落街头,秋雨淅沥,秋风萧瑟,诗人在傍晚的凄风苦雨中寂寞,几片落叶零乱在他的周围,我还是果断地收留了他。袁子才很可怜,一脸麻子,平生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渴望的才貌美女,找的那些小妾一个比一个寒碜。对于男人来说是“由来才命两相妨”,对于女人来说就是“由来才貌两相妨”了,随园先生那才情潇洒的背后,是无边的孤独。
我特别敏感秋天的味道,听冷雨敲窗,看花木在秋雨中微微地颤,人马上变得收敛起来,倒上一杯茶,茶香弥漫。拿出新得到三本书,1980、1981、1982连续三年的《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获奖作品集》,这书当年我都买过,而且绝非只这三年的结集,只是唯有这三年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让我彻底地告别了少年时代,我从那个时候开始了对书的迷恋,往事涌上来,如花影重重叠叠,扫也扫不开。三本书里的小说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个时代早已过去,当年的那些小说家们现在有的已经成为大家,有的已经去世,有的已经改换门庭,但他们笔下的那些人依旧鲜活。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出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着身旁这棵小树,时光流逝,有些事有些人注定是永远也不能忘怀的,将陪伴我们终老一生。勉强把往事排遣,我静静地感受如水的秋凉。和上面三本小说集同时得到的还有《八月的乡村》、《乡村医生》、《庭院》、《嘎达梅林》、《蹉跎岁月》,都是几乎没人翻阅过的馆藏书。这些书都是八十年代初期出版,我对那个时候的图书情有独钟。在旧书摊上,任凭书如何杂乱,我都能一眼把它们分辨出来。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当年的月色依旧,只是我已经没有了当初少年的容颜。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在那个年代永远地流连。
很早就说好这个假期去白洋淀去古城墙。十月六日,天气晴好,淀水幽碧,飞过水面,凉风瑟瑟。古城墙依旧沧桑,北望满眼苍绿,西望波光粼粼。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却道天凉好个秋。依然在古城墙上的老地方席地而坐,依然把酒临风。“金风澹荡,物景萧条,叶落庭皋,云飞岭上,不逃暑而暑自避,无意凉而凉自来。正当恁么时,若谓唯心境界,正是头上安头;若言一切平常,大似斩头觅活”。古人不欺我。
上次来古城墙,恍如昨日,却已然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依然记得三年前我在城上念马致远的双调夜行船《秋思》:
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么渔樵无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辩龙蛇。 投至狐踪兴兔穴,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知他是魏耶?知他是晋耶?天教你富,莫太奢。无多时好天良夜。看钱奴硬将心似铁,空辜负锦堂风月。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晓来清镜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莫笑鸠巢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竹篱茅舍。蛩吟一觉才宁贴,鸡鸣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闹穰穰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爱秋来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人生有限杯,几个登高节。嘱咐俺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从古城墙归来,同去旧书摊,淘得网格本的《戈拉》、《谢甫琴科诗选》、《诗词曲词语汇释》(上下)、《敌后武工队》、《桐柏英雄》。后两本书我是第一次看见,小学的时候我是看的小人书,敌后武工队让我记住了哈巴狗,桐柏英雄让我记住了哥哥在水里给妹妹举起了一块山药。后来这两部书都拍了电影,我都看过,敌后武工队的电影有些场景就是在本地拍摄的,我一个同村的女同学下岗后,给干过群众演员,我请教过她群众演员怎么当,她说就是一群人穿上老服装听口令让跑就跑让停就停,一天20块钱。这部电影放映时,我在里面找了半天,别说没她人影了,连后屁股的影子我都没看见,估计是掐了去了。那电影也不如老黑白片亲切。根据《桐柏英雄》改编的电影叫《小花》,我会唱里面的两首插曲,一首叫《绒花》,一首叫《妹妹找哥泪花流》。
离开旧书摊之后,去席殊书屋,买南怀瑾的《老子他说续集》和一个美国人写的《与神对话Ⅱ》。之前买过《老子他说》和《与神对话》,这次算是凑齐成套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落在山的那一边,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我认为神仙肯定是有的,只是所有的神仙都不管红尘中的事情。南怀瑾是一位我最敬仰的智者,我从不放过他的任何一本书,读南怀瑾的讲述,我卑微如尘埃,只有倾听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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