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散记】习书记惑 [复制链接]

听彝堂

主楼

发表于 2010-9-18 08: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听彝堂于 2010-9-18 21:32 编辑

我的第一幅书法作品是：“请不要穿鞋上地板革”，至今没有人开价收藏，三年了，继续张贴在我家屋外楼梯的缓步台北墙上。观众是来收水费电费的物业人员。
于是，我决定玩书法了。
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一，玩书法成本低，一刀宣纸可以胡写乱画一个月玩得起；二，玩书法快乐多，龙飞凤舞悬之素壁洋洋得意创造力；三、玩书法朋友多，你写我评切磋琢磨装着高雅互相捧狗屁；四，玩书法事业长，艺无止境怡情养生可以玩到动不了笔。五、名人书法书法名人及非名人书法非书法名人的书法太他姥姥的贵了，为什么我们不信手涂鸦敝帚自珍自娱自乐自强自慰自己玩呢？当然，还有许多。
兴致勃勃开始，在书房开辟了一方工作摊。俄罗斯大拉桌上面铺上毛毡，襄平文物市场淘了几支湖笔，笔筒是贵州镂空傩剧脸谱，端砚是扬州汉陵墓的旅游纪念品。当然，还有神龙版的王右军的《兰亭序》。齐了，旋进入学习状态，情绪来了，则挥舞而起；兴致去了，则扔笔而卧。如此孜孜以求若干天。
写着写着，困惑袭来；纠结非常，无所适从。
首先，是临帖的问题。学艺贵在品味，取法乎上，上溯魏晋《平复帖》、《兰亭序》那是没得说的。但是，书法所谓艺术，则全在于个性流露，临摹王羲之不是想自己成为王羲之，世界上王羲之不可无一，亦不可有二。何况字如其人，外国人求职都是要由你笔迹推断性情的，我们书写汉字的怎么就可以通过临摹轻而易举地改变书写习惯了？是不是书法也有先天决定性的一面呢？
其二，既然书法是艺术，艺术贵在个性。那么，所谓真草篆隶等，就只有行草书可以算入书法艺术之列了。规范字体，楷书、篆书、隶书等等，形体固定，笔画规范，变形空间窄，发挥余地差，笔墨效果不明显，很难于展示个性的，且容易复制与模仿，怎么发挥艺术的创造性呢？另外，书法之笔乃圆锥状，如扬州八怪金农的漆书，板刷子的干活，又何苦煞费苦心用园笔写板书呢？
第三，初学乍练，朋友就说千万不要写流行书风。此前也欣赏书法，但是不知道什么是流行书法。关注一下，才知道流行书法已经铺天盖地蔚成大观了。中国书法被糟蹋到这个地步，个个像迅翁《故乡》笔下的圆规腿，实在超出我的想象力。窃以为，由龟骨开始，祖宗造字就惊天地泣鬼神，书法作为艺术怎么能够越写越丑呢？现在是否定经典的时代，都是文革造反派脾气的余孽作怪。
第四，书法界是奇怪的领域。不怪其作为艺术品利润率高的惊人，怪在论平方尺论价，就是说，书法的留白处也是与墨字等值的，好比一个院落的自留地单位面积与地上建筑物一样的价格。更怪的是书法名人不必说了，人家确实好，价格也应该好。最尴尬的是名人书法。一些名人，比如领导，字不怎么样，就是好题写，如《沙家浜》里的刁参谋长了。这样的书法，与其说是收藏书法，莫不如说是收藏纱帽。难怪收藏界是趋之若鹜。
说完困惑，再谈主张，我对艺术的看法本来是本体论的。
什么是本体论，窃以为，就是这门艺术的媒体形式构成如何。书法，就是毛笔、墨汁、宣纸所构成。书法艺术美在何处，是线条的抽象美，亦即形式美。这个美，是笔墨与宣纸的合作产生的。具体说，就是笔的张弛，墨的浓淡，纸的生熟。形式服务于内容。书法艺术独步大千世界，汉字起源于象形是美之根本。当然，操纵这一切的是书法创作者，而精神境界是这个作者个性审美情趣的综合体现，决定了书法高低优劣。艺术价值，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所以，人说，大家如此，我亦如此，此为道德；大家如此，吾则如彼，当为艺术了。举例而言，好看的书法应该是，内容赏心悦目，墨迹浓淡相间、字形大小错落、笔速张弛有序、线条粗细不等、情绪饱满不衰。以这个标准度之，窃以为天下第二行书颜鲁公《祭侄稿》当为书法艺术第一也。后来者，当推现代的陈独秀与陶博吾了。
暑假返乡，到博物馆看本市书法界的书法小品展览，大开眼界。艺术特征有三：一是字少幅小，两个平方尺而已，书写格式花样翻新；二是篆刻印章多，与书法、宣纸形成红白黑三色平衡美；三是装裱款式，都是镶装镜框的，配以绫娟或卡纸衬底，非常配合现代家庭的装修。确实应该如此。现代家庭设计，基本是西洋款式，八仙桌没有了，案几没有了，帽筒没有了，一幅中堂，两幅楹联，哪里挂呢？一幅丈八，悬在哪里补壁？所以，这个改革我是心悦诚服的。
于是，我找出了当年在扬州雷塘隋炀帝祭台前拾得的半块方砖，嘱兆元兄砂轮磨平，准备镌刻一些纹案，以为装饰之用。正面刻的是那个闻名遐迩的古钱币“纕坪”布与汉瓦当“寿”字，侧面则是线装书的“鱼口”与老宋体“听彝堂”，仿制安徽生产的专用纸张。以后，大字大幅我还真不写了。
那么，玩到今天，下步如何？蒋勋说，书法应该回归到王羲之卖扇子救老妪的功能境界。我想，也不妨以有偿保经常，《襄平竹枝词》云：名人书法高难攀，书法名人索费钱；我辈涂鸦亦补壁，口不二价字两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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