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 [复制链接]

蔷薇盛开

主楼

发表于 2011-6-13 20:4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蔷薇盛开于 2011-6-14 08:32 编辑

茂霞打电话给我，快二十年没有联系。

我愣住了，听着茂霞说她这么多年生活中的甜蜜和快乐。最后她说：当年，我对不起你，我嫉妒哥哥对你的好，他从没有用看你的目光看过嫂嫂。

我成了哑巴，那些逝去的岁月瞬间就鲜活起来。我与她的恩怨，来自于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亲哥哥，我的班主任。他教语文。

那个学校，一部分学生是城里人，一部分来自于农村。他上课的第一句话说：“同学们，我知道大家大都来自于农村，不要为你们身上的衣服褴褛而觉得寒酸，我读中学的时候，只有一套衣服，我洗衣服时得找一个好天气和一个能藏身的水塘，把衣服洗好了晾着，自己在水塘里泡着。衣服半干就穿着，我的衣服不是晾干的，是捂干的。可是，你们得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困境。”说完，他就开始上课，再无一句多余的话，其他班的老师还在开班会定班规，我们班已经上完了一篇课文。

后来，听见了一些他的事，他在一个极困难的家庭中长大，中考时以全县第一的成绩上了师范，也许会有人问全县第一为什么还上师范，很简单，上师范家里人不必再花钱，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偏僻的学校执教，他的女友离开了他，因教学成绩突出（他所带的班级年年考试成绩都是全县第一名），被校长直接向教育局点命要来的。他还有一个妹妹同他前来，叫茂霞，高我一级，后来他觉得她成绩不理想，让她降了一级来做我的同桌。

我喜欢这个圆眼睛圆脸的女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上课习惯站在我身旁，下课就直接坐下来和我聊天，我和他总有说不完的话。直至全校师生都盛传我和他谈恋爱。

谈恋爱就谈恋爱吧，他是我敬重敬爱的老师，我喜欢他那样儒雅的气质，等我考上一个好的学校毕业，我就嫁给他。对这些谣言，我一点都不恐慌。

他依然站在我身旁上课，依然下课和我聊天。我满心欢喜。

终于有一天，校长找我到办公室，校长说：你是学生会干部，又是市优秀学生干部，你要注意影响。我倔强的看着校长，不过是上课站在我身旁，下课聊天么，我影响谁了？

后来，他在操场上和校长吵架。

这事过后没多久，我要去市里参加作文竞赛，他特意在他宿舍里给我辅导作文。辅导完，他说，我要结婚了，未婚妻是教导主任的妹妹。我说好啊，祝福你。他抓住我的手，欲言又止。

当时，我没觉得伤心，他要我娶我，等我，我就嫁他，他娶别人，我祝福他。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妒忌和恨。

他上课不再站在我的身旁，下课也就匆匆去了办公室，这样巨大的改变让我觉得塌了天，我望着站在讲台上的他却听不见一个字，他的目光移向我时，我突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扔下课本走出教室。

他的婚礼如期举行。

我不知道，那个女子为什么那样恨我，他们每争吵一次，我的名字就在全校师生嘴里传颂一次。每周一升国旗时，站在国旗下的我觉得自己是个长了尾巴的怪物，任凭人指指戳戳。我期望着我快点毕业，离开这个地方。

临近中考，一个早自习上，我正复习单词，一本书就结实的打在我头上，咒骂声也刺耳的响起来，是茂霞。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的书本接二连三的丢了过来，我成了靶子。

茂霞说：你滚。滚了我哥我嫂就不会吵架了。你这祸害。

好，我滚。我收拾好书，却不知滚向哪里。

我的英语老师恰好上楼来，她是另外一班的班主任，看到幽灵似的我，叹了口气，把我拉到她的班级，安排座位给我坐下。

他终究还是来了，站在我身旁，没有说一句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走了，我以为，我和他的人生再无交集。

我离开那座小城，到了新的学校，他的信也到了。

他说：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如果那天我告诉你我要结婚了，你要是哭闹，我会打消结婚那个年头，等你，等你做我美丽的新娘，可你没有，我想，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老师，你对我，只是崇拜而已。如果等你觉察到爱情和崇拜是两回事时，我已经老了。我之前就经历过这一场失败的恋爱，我是一个农夫，你是一根井绳，我承认，我是懦弱的，可也许就是我的懦弱，会成就了你以后的幸福。

我哭了一个晚上，病了一个月。病好，头上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那年，我十七岁。我没回信。

后来，听说他离了婚。

再后来，听说他因为优异的教学成绩被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要走。

最后，听说在他四十一岁那年和他的一个学生结婚。许多人谈论他的时候，总是觉得他莫名其妙，总是和他的学生发生感情。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孩子快十岁了，别人还是不懂他，他只是一个纯真的人，他的世界里，只有学生和课程，他几乎不和外界的人交往，所以，他爱上他的学生是最正常的事，他的学生爱上他也很正常。

没事了。茂霞，都过去了。

我挂了电话。我的心里，平静，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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