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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在一片草地里,两个七、八岁的瘦小的孩子,手里各拿着一把硕大的芭蕉扇,在六月的骄阳下,追逐着一只杏黄色的小蝶,乐此不疲……
时间永远是出奇的无情,但记忆又往往出奇的多情,成年后的一些往事,回想起来,逝若云烟,但儿时的一些事情,却永远的深藏在心中,生命中最初的几个夏天,许多事情对我来说终身不忘,那嚼在口里的生吃的黄瓜永远是那么爽脆可口,树林中整日不停的蝉声永远是那么嘹亮悦耳。
小时侯,夏天里是最难熬的,那时好象电风扇还不很普遍,每到酷暑,使用的都是传统的一些家伙,傍晚,暑气渐消,家家户户便抬出家里的竹床,通常叫“凉床”,用清水先冲洗一遍后,就躺在上面避暑,那时有电视的人家也很少,于是大都人手一个大芭蕉扇,单调地躺在床上消歇,我们小孩子洗完澡后,一个个“冬瓜上粉”,扑了一头脸的痱子粉,身上抹了花露水,也陆续被撵上凉床休息,周遭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花露水的香气。
在凉床上休息,手中少不了一把芭蕉扇,新买的扇子往往带着一缕清香,边缘用极细的竹篾箍成,扇面上呈放射型的线条,纯天然的图案,拿在手里,老大的一块,却轻飘飘的,扇动几下,清凉无比,其实一把芭蕉扇的功能远远不止这些,常见到一些老人,在大太阳下走道,将芭蕉扇搁在头上,搭成一个凉棚,虽然样子古怪,但作用实在。夏日夜晚,蚊虫难当,用芭蕉扇往腿下挥两挥,在腿上拍一拍,起敲山震虎之功效,偶尔腿上被叮,无须万金油,只用芭蕉扇的边框往腿上痒处一路刮去,特别止痒,后背被叮,反手用扇子刮刮,简直赛过一个抓痒耙子,不过芭蕉扇还有一些更浪漫的用处。
晚上,天暗下来了,漫天的星斗,知了也停止了罗唣,我们前面的大草场上萤火虫却多了起来,捉萤火虫是我们一件乐事,不过我们常常请母亲帮忙,于是年轻的母亲穿着小汗衫,下着大裤衩,拿着大号的芭蕉扇上阵了,带着我们两个哼哈二将,出没草丛中,不过也常引得教书匠的父亲在后面摇头数落她:成什么样子。那萤火虫很鬼,在黑暗中熠熠飞动,萤火断断续续,时明时灭,飘忽不定,但怎能当得起芭蕉扇的威力,母亲猛力一扇下去,往往是跌落尘埃,躺在草丛中束手就擒,不过我们通常把玩一会也就放了。其实芭蕉扇不要说拍萤火虫,就是拍蜻蜓、金龟子也能手到擒来,但是这些都是母亲的强项,那时夏天的傍晚,母亲给我们洗完澡后,便游目四方,想捉个蜻蜓什么的昆虫来给我们玩玩。有时低空常飞着金龟子,嗡嗡的声音很响,有时母亲发现了,就一面让我们别出声,一面飞快地操起大号的芭蕉扇,狸猫般地扑上去,手起扇落,临空将金龟子打昏在地,然后拿来长长的细线,一头栓住金龟子的颈项,一头扣在我们手里,金龟子醒后,当然要奋力飞起,我们便牵着金龟子,跟在后面,这其中的乐趣又比捉萤火虫强了许多,那时常想我这神通广大的妈妈,真不知天下还有什么事她做不到。
更晚些时候,夜深了,倦意袭来,手中的扇子渐渐的迟缓,不知不觉在凉床上睡着了,过了好久,又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有一阵阵凉风吹来,浑身的毛孔特别地舒爽,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只见睡眼惺忪的母亲疲乏地靠在我们床边,手里的大芭蕉扇依然向我们一阵阵轻轻地挥动着,见我醒了,轻声道:“再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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