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阿姨
王阿姨家是很多年前的邻居,还是住红砖房的时候。
王阿姨从来不上班,因为没班可上,但我们一点也不担心她无事可做,她会去山坡上开一块地,种上乱七八糟的菜,因为土质不好,菜们都勉为其难地长得东倒西歪,好在聊胜于无,王阿姨也乐此不疲惫地天天侍候她的菜地,芋头的叶子长得象荷叶,生姜发出的嫩芽象竹叶,蒜苗的叶子是扁的,葱的叶子是圆的.....王阿姨的菜地比迅老爷子的百草园还丰富。
菜们长大以后,王阿姨就会东家给一把,西家给一把,不过是几棵青菜,几棵蒜苗,几根萝卜.....但左邻右舍都纷纷毫不客气地收下,并夸她的菜好吃,下锅就煮熟了,每每这时,我就万分迷惑,买来的菜就煮不熟吗?一块废旧的纸板,几根木棍,.....在王阿姨眼里都是宝贝,她用这些莫明其妙的东西盖上一间歪歪扭扭的棚子,养上鸡鸭猫狗,那时候好象没有城管这个东西,乱搭乱建相当合法。
谁家的孩子和人打架了,谁家的小子偷摸着抽烟了,谁家的孩子逃课了,谁家的孩子早恋了.....但凡被她瞧见,通通不得好死,家长们跟商量好似的纷纷抄出家伙,把孩子打得整个院里砰然作响,院里的小孩恨她恨得要死,可院里的大人当面都说王阿姨是个好人,背后又说她家的鸡鸭猫狗又脏又臭,这让我迷茫得不行。
猫和狗
虽然王阿姨长得贼眉鼠眼,但经过她一手栽培的畜牲却相当漂亮,一条大黑狗相貌凶恶,毛色油光水滑。长大后看《神雕侠侣》,我就会莫名想起那条大黑狗,行走江湖的时候,牵上一条武林高狗,该是多么的牛B,只可惜那条大黑狗天生气场不行,见着小孩就拿自己狼狗使,见着大人又温顺得要命。
大黑狗被栅在铁链子上,它行走的路线取决于铁链的长度。猫却自由得多,可以尽情享受怒放的生命,大黑狗睡着的时候,猫就去煸大黑狗一巴掌,待大黑狗汪汪扑上来时,猫就跑开,刚刚跑到大黑狗够不着的地方,它就不动了。大黑狗空长一副彪悍的狗脸,却奈何不得,我也急得要命,恨不能替大黑狗煸猫一巴掌。久走夜路会碰上鬼,果然。有一天,大黑狗终于挣脱了链子扑向猫,猫嗖嗖地就窜到了树上,走开,心有不甘,不走,又不能爬树,只得客串一把望猫石,蹲在树下守着,猫狗遥遥相望,活象一副风景画。
鸡和鸭
王阿姨家养了两只鸭子,和一群鸡,两只鸭子气质不错,打扮打扮可以客串一下天鹅,鸡鸭共处一室,耳鬓厮磨,其中一只公鸡喜欢上了其中一只鸭子,每当两只鸭子在院里闲庭漫步,公鸡就冲出去和其中一只鸭子打架,鸡的嘴巴是尖尖的,抓虫子不错,打架却不行,鸭毛光滑,一嘴叨下去,影响力不大,鸭子一嘴叨下去,转眼就是一地鸡毛。常常留下公鸡暗然神伤,这一奇怪的现象,成了小院的娱乐笑料,后来居然把记者给招来了,写了一篇类似于社会新闻的东西发表在当地的报纸上。我也就在那个时候知道了“记者”这一职业。并扬言长大后要当记者,被老妈一语浇灭希望的火种,记者就是吃了饭管闲事的人,没用的人才会当记者。可能,在她的眼里,都象她一样去修车的人才是最有用的人。
数鸡崽
我并不是每天都有闲情看猫狗打架的,尽管我还没有上学,但本着读书趁早的宗旨,我要背加法口诀,减法口诀,1+1=2,1+2=3.....个位不够向十位借,十位不够向百位借,借来措去弄得我很迷糊,以为自己欠了很多债。有时候,老妈突然象黄鼠狼一样,十分关心王阿姨家鸡们的数量,让我去把那些鸡数一数,看看少没少。我觉自己还是有数学天份的。只要没人打扰,我可以从1数到100,再数到1000也没问题,只是数到99或者999的时候,我就呆掉,不知道接下来该数什么,经过我老妈一通怒吼,我晃然大悟,哦,梦寐以求的100或者1000终于被我数到了。
但是数鸡很有难度,因为鸡们都要跑来跑去,没有一只鸡肯老老实实停下来让我数,我数来数去都不对,12只鸡我会数出15只来,这是状况好的时候,状况不好的时候,我会数出23只来。我因此得了老妈的奖励---耳光。我伤心得不行,对妈妈说:那些鸡都没有少,因为我记得清它们的颜色。有花的,有红的......可惜我老妈没有发现我在语言上的天赋,又给了我一巴掌......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会写字的同学写几个字给她看,我想起那些鸡鸭,悲喜交加,写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诗:公鸡母鸡,叽叽叽叽,不洗澡不换衣,你要问它为什么,原来妈妈在生气。可惜没有编辑常识,至今未曾发表。
记忆
记忆里突然跑出一群鸡鸭猫狗,自己傻乐了半天,敲打出这篇文字,你看了,笑也罢,怒也罢,和我都没关系。我始终自私地认为,文字是不能分享的,痛苦也是不能分担的。快乐与忧伤最终还要靠自己去消化。王阿姨还活着,而且活得比以前更精神,鸡鸭猫狗可能早已转世轮回了。冒犯它们的名誉权写下它们,只为了我自己高心,现在高心完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