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街一夜 [复制链接]

淼焱

主楼

发表于 2011-5-8 19: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凌云享耳于 2011-5-8 22:18 编辑

　　自从读过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之后，便被小说中男主人公深夜上街散步的情愫给感染了。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深夜走上街去，倒不是怕野鬼出没或是强人劫掠，是那夜深处的见不到头的黑暗，那种黑暗穿着空灵静默的衣服，着实让人心生恐惧，而那样的黑暗，路灯是点不亮的。
　　
　　深夜散步，是需要勇气的——面对黑暗的勇气，亦如自斟自饮，要有赤裸裸地面对自己的勇气，而在黑暗中，恰恰能曝光自己隐存在内心底处的懦弱的性灵。那一夜，我决定走出去，怕什么呢？大不了任由孤独的灵魂让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小区附近的长乐街，其实一点也不长，白日里闲步于上，也没觉出什么乐子来，倒是路边摆摊的小贩们脸上成天价地乐开了花，因为总有些爱贪小便宜的人欣然光顾他们的生意。如若白天走过长乐街的话，那在夜深人静之际，就会感觉格外的冷清，因为比起白天的热闹，有着一种异常鲜明且出离极端的落差，那种冷，能刺人心骨。
　　散步，要缓慢。吃饭缓慢，可以品出一粒米与另一粒的不同来，而唯有缓慢的步履，才能真切的感受路边一株草与另一株草，一朵花与另一朵花，一棵树与另一棵树的不同来。在夜深的时候，路上空无一人，我能听到除我之外的呼吸，那是草和花和树的。
　　
　　燃起一支香烟，任凭青色的烟雾氤氲在仲春低沉的空气中，我想起了顾城的一首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是诗人面对黑暗的勇气，黑夜给了他寻找光明的黑眼睛，诗歌是一双飞跃黑暗的洁白翅膀，而有诗意之人的灵魂，本身就是闪着光彩的。
　　
　　入了三更，长乐街的路灯一定如约熄灭，也意味着真正的黑暗将至。我看了看手表，开始倒数计时，这是我在公寓里深夜时最爱做的事，五，四，三，二，一，误差不会过五秒，两排昏黄的灯光悉数湮灭，黑暗像塌方的穹顶，狠狠地透过我的头颅砸向脚底，四周漆黑一片，幸而手中的香烟未灭，星星火光，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它像一支烛火，引导着迷茫的路人向光明处前行。
　　
　　还有多远能走到头？在黑暗摸索，脚下的路，格外漫长，烟头，明灭在微凉的夜风中，我深吸了一口，试图让它保持光亮，可是，这支烟，已经走到了尽头。还是那夜风，吹得那花，草，树，瑟瑟发抖，那漱漱声响，倒是像极了冷峻的嘲笑声，嘲笑我的懦弱，竟向纤细的香烟乞讨光明！
　　
　　我的头顶突然射下一道光芒，那幽深的黑暗中的亮光，灼痛了我的眼。我抬眼望去，原来是路边三楼的一户人家开的灯，那鹅黄的灯光，在屋子里是感觉不到多亮的。他（她）在干嘛？我驻足思忖了起来，原来人到极致安静的时候，也是最无聊的。
　　
　　他（她）可能渴了，起来倒杯水喝；可能饿了，起来找片面包果腹；可能·····可能和我一样，突然被黑暗所吓到，于是就点亮屋里的灯，以驱散夜的黑？哦，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你给身处黑暗中的我带来了很多光明，权当我们是同命相怜的两个寂寞人吧。
　　
　　此时，花、草、树又笑了，哗啦哗啦，那是热烈的讽刺，讽刺我的自以为是的无能。三楼的灯突然熄灭了，他（她）可能吃饱喝足了，周围又恢复了黑暗。是继续点燃一支香烟，还是卯足勇气向前？这是个问题。
　　
　　夜色追着我缓慢杂乱的脚步走，恐惧被烧成了火，熊熊燃烧于心间，静默的黑夜，却让我的心格外不安静。如果黑云此时能解禁银月，我将对天起誓，从今往后我会快乐地活着。
　　
　　长乐街的尽头在哪里？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当我的恐惧在升腾的时候，已经全然失了深夜散步的意义！我能感觉到隐存在心灵深处的劣性正在一点一点地暴露在黑暗面前，那是懦弱。
　　
　　既有胆量尝试，何要半途而废？我叩问着自己。走，向前走，不要停，缓慢地走，步履整齐，轻盈地走，体会花儿，草儿，树儿的鼻息，它们并非在冷嘲热讽你，而是淳淳鼓励你。我把散落在黑暗中的懦弱的劣性一点一点地抓入手中，再把它们塞回心里，然后在左胸轻拍了两下，我发誓，要让它们烂在我心深处，永远不会让它们暴露于黑暗面前！
　　
　　正当我昂首挺胸地信步于长乐街时，这时天边竟然泛起了鱼肚白，光明的脚步丝毫不会逊于黑暗，正以破竹之势汹涌地漫过大地，看着眼前期盼多时的光明，却让我的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惆怅来。
　　
　　这时，我看到了长乐街的尽头，已经不远，横着的那条马路上已经爬着稀疏的汽车了。短短的长乐街，我竟走了一夜！这次深夜散步是否圆满呢？我回转了身子，摇着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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