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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如此生，静若繁花 [复制链接]

独自暗涌

主楼

发表于 2011-4-28 19:4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牵来绕去的梦，老是将你裹进它的枕衾里，醒来后，我隔着夜的间隔将你望，慢慢攒出最清楚的心绪，我愿再埋进一次江南烟雨，可以寻到那个寺宇，将与你的相干都抛在那里，待你再来时，将它们都拈作梵语。
　　
　　站在寺前，我的素手交握，以掌间的念珠借温，不因虔诚，不因怯意，只因，这一刻，将你如此放纵地念起。你曾说，你每年常来这里，我便好似已然可能感触到那些青石阶上，你微笑昂首稳步而行的影迹。
　　春地利，你便是这般的走来吧，那寺前的树定是未然静静绽了欲捉你目光的奥妙娇娆。微黄带白的朵朵簇蕊，有意无意地掠了你的清面，而你的微笑却一如檀红的门，无惊无扰，宁静地伫在佛的余光处，雾里花颜或是晴里蕊俏，皆为佛声佛色，染著无着。
　　佛殿前，我是那殿外廊柱旁的围观，仰望着尊贵的佛，殿内是忠诚的参拜，伴着经语与木鱼声，我心下悄悄对你说着，我亦染了一身与你普通的檀香。站在殿外的佛前，我请佛原谅，我依然只做了你的信徒，即使朝拜依然想着与你一样的佛前着檀。我依然许了下世与你相遇的愿，即使我知道，你的佛前愿风静月朗。
　　那时的春天里，你也会如他们一样在佛前打座吧。你的微笑便是你的袈衣，你的目光便是你的经语，你的合什便是你的木鱼，你于那些黄红的袈裟间，像走过洪荒的行者，执守而坦然。我愿做那时殿外的青石绿蔓，只有，生在你宽容的近前。
　　
　　你来的夏时，也是像我这样承接着江南的烟雨吗？我爱好这样的雨，不会将心淋得透湿，亦不会将身涤得太过凉意，就如你始终的温然，不近亦不远，触手可及，却又无息可系。
　　这寺间，有山石相围，泉声一直，雾霭时生。凌晨的时候，除了晨钟，还有清婉的笛音，惊疑地知道，本来佛前的僧人亦可这般领有乐弦。你是喜乐的，且我曾居心倾听，倾听至总似想不起，却又诚然的不会忘。我设想着那吹笛的人是你，不着僧衣，绿树微掩，轻雾底色，而你就坐在突出的山石之上，那时的乐律，想来应是最好的世间佛音，普渡尘心。
　　途经经堂，在敞开的门前向里望，地面如盛莲之水，幽亮而微微涟漪，这便是佛的温存之心吧，载世间微殇之舟，皆有触莲的机会。那一掠而过的身影似你，我却不去捕获来确信，因与你的相遇间，终局便是你这般轻忽的错肩而去。就如我经堂前的这一瞬伫望，未近佛前，未曾深深注入佛缘，但，有过那一眼的平和相慰，便已足够。你的走近，大抵便是池里的莲瓣，于佛光的水波里，我曾倾身相挨，舟行过，它仍然会在佛前，离我纵是再遥远，也当是无碍。
　　这山顶的寺间，总让人认为居在云里。推开居室的门，那寺间亭阁就在面前，与身绝对，近得好似一伸手即可攥到寺间的檀香轻烟。烟雨又起，江南便是这样，柔绵得能够滤了塞北的冷绝。依阑而看，脚下的寺间阶前，僧人依然行来行去，让许诺或安居于寺内的人们，仿似有了时时依在佛前的平稳态。我心间，也是这般烟雨着，而你，也这般行在其间，因你曾在寺间，因你仍在我心间，于是，我亦感到，此夏，此时，此处，亦是清凉法地。
　　
　　微起暮色时，于石窟内看肃穆的佛像，恢宏的居于高处，仰颈而望。还有阳光斜照进来，带着微黄的晕色，似是看到了秋的滋味。佛像仍旧，当是无节令分野，只是，我心间念着你仰佛的面容、你着的衫衣，在秋时会是怎么。
　　你来的秋时，佛依然会是微阖的目，持印的手势，莲花座赫然入真。大略你永远看不够这般的佛容，即使暮色沉了，你依然像最真挚的信徒，持烛逐一的将佛容相看，参遍佛的无声拈尘。你便是佛前那烛灯下的悄悄受戒，毋庸傍观，无须见证，正是，鉴心佛前，银碗里盛雪。
　　你还会欢喜世间。就如红叶映寺门时，你依然会为此放注你的目光，就如银杏沿阶沿径而落金黄时，你依然会为肩头的微触而做出展臂拥抱。我想象着，那时风拂而过的沙沙声，是不是就如你昔日的咯咯而笑，那时的秋，你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幽笑，与世间的红起黄落一起欢跳。
　　你也会安静尘里。就如在此时我身处的黄晕暮色里，那袭行过的袈裟，身形匆匆隐在明私下，黄红的袈衣都变得色彩不那么清晰，可是，清修的心却在最稳的步履里，昭示着与身旁的红尘心事无掺。我晓得，那就是你的步履，即便你走过我的身边，也会如他个别。
　　昔日，我曾怎样地跳跃于你的身后身前，绕来绕去的红线欲根植成篱，将你浅浅拦绊，你却是佛前最完善的魔术手，将棵棵埋植都化作浸檀的菩提。于是，我知道，尘间的欢乐早融入了你的沉静里，水不洗水，金不搏金，你心只轻拨通往佛前的那一根直弦。
　　
　　我终是参不透告别，即使分开这披了你脚步的寺间，我亦放不下心绪潸然。破于可俯看寺间可平视山峦,偶遇，可与寺顶齐平的经阁前，高及半身的檀色雕栏不知是否掩藏住我欲飞欲起的最后遥念。我终是要别了这里了，这个冬季你再来时，一场雪或许早湮了我流走的痕迹。
　　冬时的江南，也落雪。只是，那雪会浅浅地披在青檐之上，点点熔化，又有一层坚持不化的心墙相挡，于是会微微露白。那时寺间的青石阶径上，应是一片冷湿吧，你也会与那些袈衣之人一样，行在回转的寺里，由着枯树参天的对比着你尘身的渺小，由着寺殿幽邃的颜色更映你衣衫的薄淡。
　　你保持悟禅的心，就如那些披着御寒衣的苦读身形，只是，你以温然的微笑抵寒，你以无杂的眼光参悟。那些袈衣之下，也有喜世的心，寺间的梅开时，那经卷旁也会有攀折而来的一缕梅香。而我知道，你只会于梅树下悄悄地走过，梅香里浅嗅，梅蕊里淡笑，因我曾像冬里梅开般地在你行走的路旁，而我最后得的，仅是芥子的念，须弥的忘。
　　烟雨覆盖下的亭阁檐，悬起了灯盏，迷蒙的天气里，早早挂起来予人指路照明。曾以为你可做我的灯盏，你的一笑，熄了我与你相通的路。曾以为我亦或者可以为你的灯盏，却现在只愧色满满，佛啊，请谅解我那时的枉自尊大。你宁做佛前青衣，却毫不会成为我手间的锦裳，即使，你真的是我祈愿的绮衫。
　　寺门开，有僧侧旁而过，持手微俯身，相送，犹如那时初走入寺间的迎我。原来，于佛前，相送与相迎无别，就如于你，相遇与相离亦可以走过无息。迈出那一道石槛，我知道，你依然会如约常来，我却与今世的愿永远践约了。
　　这番来，我知道，江南离我实在不远；此一别，我明了，这寺间，却是我此生的再不相见。若离于爱，何忧何怖，甘心而后，空如斯生。布掸子见佛，佛亦是尘，于你，所有皆静若繁花。那一场相遇，便由了，寂灭。

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