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肉摊上的肉是越来越瘦,越来越红艳艳了,想寻点肥肉,好难。就是有,那万红丛中一点白也萎缩得像一张薄薄的白纸。这年头猪也特立独行了,投人所好,专长贵的不长对的。以前的猪可没这智商,就不减肥,三寸厚的肥膘颤颤巍巍得像一块大豆腐,随便长几缕精致的瘦肉,吃不吃,不吃拉倒。想要屠夫佬多割点瘦肉,就跟割他的肉一般。
煮饭婆们现如今最常说的一句话——吃啥好呢,连肉都不好吃了。都有体会,肥肉炼出油来,做一碗汤,味道寡淡淡的,掂一块油渣放嘴里,木渣渣的,炒个菜吧,肉片絮叨叨的。
肉还是稀罕物时候吧,老娘要是用肥肉炼出点猪油渣,那是留给老爹下酒的好菜。小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锅,也能落得一块二块进嘴,于是香香的猪油渣能搁嘴里嚼半天,舍不得咽下去。
俗语说好穿不过素打扮,好吃不过油盐饭。上中学的时候,每个星期六回来,老娘都会端出来一碗猪油炒饭,要是再放一把葱花,那香甜甜的味道能从灶头一般飘到门外头,像一把钩子钩出人口水来。那散发着热气和油香的白米饭,有母亲和故乡的味道。
那次回农村老家祭祖,在老表家打了个秋千。表嫂整出一桌自家产的猪肉、鸡鸭和自家种的菜的席面。表嫂在灶上炒菜,我在灶下烧火,终于又闻到了来自童年的猪肉香尝到了饭菜甜。
又一个雪天,和探亲回来的大学同学跑去看一个多年不见的同窗。天寒地冻,乡下也没啥好招待的,她就去菜园子掐了颗大白菜几根大蒜,从鸡窝里摸出几个鸡蛋,又扯了把葱打了碗豆腐汤。灶台上方有块腊肉,切了一大半下来,肥的熬油,瘦的就炒大蒜了……我们像饿了三天的饥民,那个群起而饕餮呀。
看来,问题不在人身上在猪身上,事实上,从养猪场运往城里的猪和村里老乡们自家养的猪早就同种不同道,同根不同志儿了。
乡下的猪过的是吃糠咽菜的生活,什么窖红薯剩菜叶,城里的猪走的是吃香喝辣上层路线,什么洋饲料瘦肉精;乡下的猪尽长些能炼出香香猪油渣的大肥肉,城里的猪尽长些相貌好身价高的纯瘦肉;村里的猪肥胖笨重,城里的猪健美鲜靓;村里的猪年前养到年尾,过年才出栏,现在的猪春天到秋天,换季就速成……
从前吧,有个港澳台亲戚的人家,无尚荣耀,现在是村里有亲戚的,倍有面子——兄弟,回村呢,麻烦您呢,能捎点土鸡蛋和土猪肉不……
人有缺点不完善,物有特点不完美。于是当草莓迷人眼,面粉白似雪,肥猪变健美……它们不是真的,转基因也不好使,18道关卡也不好使,我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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