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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杂院轶事（一）“秀才”宰鸡
文/昊哥
文革期间，因父母被批斗，全家扫地出门，从机关里搬到一个大杂院里居住，十几户人家，也算三教九流，其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恍若昨天，记录下来，也算一段不平常的历史岁月。 大院里学问最高的是“秀才”，大名林馨瀚，祖上就是书香门第，自己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只是生不逢时，屈尊到小学当老师。因为院里的大老粗多，他的名字大家都不认识，习惯叫他秀才。秀才是苏州人，一口吴侬软语的普通话，皮肤白净，戴副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 那是困难时期，物资极度贫乏，秀才娘子生小孩，秀才花高价买回来一只大公鸡，想给娘子补养身体。大公鸡顶着鲜红的冠子，墨绿色的尾巴高高翘起，浑身的羽毛像彩色的锦缎，光滑艳丽，非常漂亮。大公鸡被拴在秀才家门口的树上，嘴里发出唧唧咕咕的声音，骄傲地迈着方步，度来度去。 我们几个半大孩子，兴奋地围着公鸡，拿了树枝逗它，公鸡害怕，扑闪着翅膀大叫，秀才忙出来劝我们，他不像铁柱那么凶狠，所以我们不怕他。 “小朋友，不要戏耍，小心了！” 普大爷家养了鸽子，给秀才送来一碗玉米粒，让他喂公鸡；铁柱扔过来一个破木箱子，成了大公鸡的家。 清晨，院里突然响起嘹亮的鸡鸣声，“喔喔喔”秀才家的大公鸡成了大院的免费时钟。 大公鸡养了好几天，捆脚的绳子解开了，大公鸡却不跑，天黑就自己钻到木箱里去睡。它还很会认人，院里的人几天就认识了，外人进来它就追上用嘴啄，很像院里的门卫。 这天上午，秀才家门前围满了人，主要是孩子，因为秀才要宰大公鸡了。我们都不乐意，却也没办法。孩子们都找来吃的喂公鸡，一边央求秀才，“别杀它，别杀它嘛！” 秀才心软，他也不敢杀鸡，又把捆住的鸡放了，院里响起孩子们的欢呼声。 过了一天，秀才丈母娘来了，看到大公鸡还没宰，气得骂秀才窝囊，秀才又准备杀鸡。 秀才就是有文化，做什么事都有板有眼，他为了宰鸡，专门请教了别人，把宰鸡的步骤记在纸上，好参照执行。 虽然我们都不愿意大公鸡被杀掉，但能看杀大公鸡也是万万不能错过的机会，我们围在四周，胆大的还帮忙按住挣扎的公鸡。 秀才看看宰鸡的步骤，放下纸，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声默念：“掐住鸡翅，弯过鸡头，拔掉鸡脖上的鸡毛，找到血管，用刀拉开一个小口，把鸡血控到放盐的碗里。” 虽然秀才的手是颤抖的，还是割破了鸡的脖子，鲜红的血流了出来，孩子们一起惊呼，秀才一惊，手一软，大公鸡扑楞着翅膀飞走了，一下就飞到了房顶上。 “完了！完了！”秀才十分丧气，呆呆地看着房顶。 院里没有梯子，我们都不能上房去追。一下午都是秀才丈母娘骂秀才的声音，要知道，那大公鸡是花了好多钱买来的！ 人常说狗忠鸡奸，我看不尽然，太阳落山的时候，大难不死的公鸡竟回到院里，小心翼翼地钻到木箱里，胸前还沾满血迹。它竟忘了杀鸡凶手是秀才！ 秀才开心地笑了，“好公鸡啊！真是只好公鸡！” 秀才丈母娘觉得秀才不是宰鸡的材料，求铁柱来帮忙。铁柱是铸造厂的翻砂工，铁塔一样的身材，铁水烤红的肌肉，如果有胡须，一定是李逵再世。 铁柱好说话，立刻过来帮忙，要过菜刀，就去抓鸡。 秀才忙说：“我去拿宰鸡的步骤，你等着。” 秀才去屋里取纸，铁柱伸出像铁钳一样的大手，一把抓住公鸡的翅膀，公鸡两腿拼命地挣扎，带着大红冠子的头高高扬起，声嘶力竭地鸣叫。铁柱把公鸡按在木箱上，右手抓住菜刀，高高举起，突然剁下，鸡叫声嘎然而止。斩立决！ 秀才从屋里出来，铁柱正把鸡血控在碗里，看到地上的鸡头，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这就宰了？这就宰了？” 铁柱半蹲在地上，一边用手搓着胸肩的泥，一边傻呵呵地笑着看秀才拔鸡毛。 秀才拔着鸡毛，晃着脑袋，嘴里嘟囔着，“铁柱，你这不是宰鸡，是斩首！一点技术都没有。”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1-4-25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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