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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见不散
结束手上的工作已经是晚上11点,浩思在这座陌生的小县城步行了一段路,回宾馆睡觉前,他需要酒精缓解下亢奋的神经,招手喊了一辆的士,司机告诉他这个时间只有“不见不散”酒吧还在营业。
走进酒吧,没有熟悉的现场演奏,多少有点失落,人工音乐正在播放雅纳切克《小交响曲》,感觉也还不错。他走到最靠里面的吧台前坐下,点了龙舌兰和一碟茴香豆,一个人慢慢地喝着龙舌兰,没有几个客人,一男一女各自喝着杯中物,时不时的低语几声,他们始终保持着对身边所有移动物体的戒备状态,浩思明白,在一首《悲怆交响曲》还没播完足以走完城市两端的地方,任何突破游戏规则的行为都是一种冒险。
浩思微闭双眼嚼着咸而透鲜的茴香豆,流水线出来的太干了点,小时候妈妈只加五香和盐煮的蚕豆,吃的再多都不会有舌燥的感觉。出门时,妈妈总是装满他的两个口袋,分给同学吃,你们就不会吵架了。当然,还没到学校绝大部分蚕豆都进了他的肚子
“你好,我可以坐下来吗?”一位身穿藏蓝职业西服套装的年轻女子已经在他身边坐下。
浩思往里面移了移,空出的位置刚好放下她大大的挎包。
“谢谢!”
女子看也没看侍者递过来的酒单:“苏格兰威士忌加冰。”
浩思身材高大,他看到她双手从下摆伸进套装内部往下拉了拉雪白衬衫,若无其事的解开最上端的两颗纽扣,饰有花边的内衣若隐若现,乳房的形状也能看到一点,大城市的高级妓女为了不被人赶出高级酒吧大都如此装扮。
女子仰脸把加冰威士忌喝光。
“你要不要再来一杯,我还想再喝一杯。”女子转头望着浩思说。
“好吧,谢谢你。”
女子拿起浩思面前的一粒茴香豆放进嘴:“蛮香的啊,不过我还是喜欢开心果。”
侍者给女子递上面巾和一碟开心果:“您是路过小城吧?”
“哪里看出来呢?”女子淡淡一笑。
“小县城,能来的都来过了,这位先生也是第一次光临。”侍者眼神空洞的说。
女子坐的笔直,一看就知道受过严格的礼仪培训,浩思有点糊涂了:“还要再待一天吧。”
“你是做什么的呢?”
“工程安装,明天做完最后一道工序,后天就可以回天津。”
“我也是,刚在蓟县完成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女子说。
“那你又是做什么工作?”浩思有点兴趣了。
“工作我不想多谈,不过,大概属于人命关天的工作吧!”女子略带调侃的口吻说。
“警察、律师,难道是地产开发商,呵呵。”浩思颇不以为然。
“杀手。”女子转身正面对着他冷冷地重复道:“需要专业技能和严格的训练,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工作,是吧。”
浩思仰手把一粒茴香豆扔进嘴里:“技术含量很高,你觉得我适合吗?”
“也许行,我想再要一杯龙舌兰,可以吗?”
一人一杯龙舌兰,他们慢慢喝着一时无言。
音乐又回到雅纳切克《小交响曲》,浩思身体有被扭捏的感觉,仰头转了下脖子,发现那位女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他也首次认真看她的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瓜子脸型略长,眼睛不大属于很好看的那种,不高不低笔直的鼻子下不说话的嘴成一直线,说起话来如音符般有节奏的跳舞,浩思想着,全身难以抑制的燥热起来。
“雅纳切克。”女子说。
“不是很有名气的作曲家,知道的人不会太多。”
“是啊,我很好奇小地方酒吧怎么会放这么冷的音乐。”
雅纳切克在1926年创作了这支小型交响乐,开篇的主题是为某次运动会谱写的开场鼓号曲,浩思想着15年前自己第一次听到的情景,那年小学毕业的送别会上,校长祝词后,同学们一个个上台领毕业证书,背景音乐不是平常的运动会进行曲而是雅纳切克《小交响曲》,校长轻轻皱了下眉,可能哪位老师放错碟片了吧。
其他家长、同学还在和老师依依不舍,刚上完夜班已经疲惫不堪的母亲拉着浩思的手匆匆走出校门,浩思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五年学习的校园,他努力用余光搜索名字叫陈巍的女同桌,出来啊,出来啊,我要走了,永远离开这里了。视线渐渐的模糊,夏日的知了开始鸣叫,雅纳切克还在重复播放着,人工和自然合成的声音烙在浩思脑子的某个部位,再也消除不掉。最后半年,他拼命的念书明知道考的再好也进不了一流中学,母亲总是鼓励他要做个有志气的孩子,只有他知道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证明农村户口的孩子可以被歧视,但他不比城里的孩子笨,特别是要让同桌陈巍明白。
到家,母亲去做饭,浩思躺床上看书,听到自行车停放的声音,他知道继父回来了,连忙起身来到公共大厅自家饭桌前,刚放下书本就被一股强大的外力踢翻在木地板上,脑袋一晕,继父在吼叫着:“你个狗东西,蠢货,谁让你把志愿改了,害老子白跑一趟。”
浩思抽搐中醒了过来,接近中午的晨光穿透薄薄的淡紫色窗帘像针刺一样让他眼底生疼,他知道自己处于很严重的宿醉状态,楼下传来摩的招揽生意发出的急促的喇叭声,门口有客人和服务员在对话,太阳穴一阵阵的闷疼,之前不管喝了多少酒,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总是清醒如常,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呢?
翻开被子,他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和如何回家的。沙发上整齐地摆放着昨晚自己穿的整套衣服,明显有人细心的收拾过,可能是有点匆忙,沙发和几子的角落一些用过的纸巾耀眼的提醒他,昨晚做了很疯狂的事,他起身到冷水机前倒了一大杯水喝下,顺势坐在沙发的衣服上整理思绪,一头浆糊,然后进了浴室用冷水洗把脸,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赤裸的躯体,认认真真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创口,长长吁了一口气。然而,下半身依然存留着激烈做爱后第二天醒来一定会有的感觉,肉体深处被提纯般丝丝的甜柔的极致放松的懈怠。
浩思依然沉浸在记忆模糊的状态,打开淋浴喷头放掉冷水,他洗了个滚烫的淋浴,用宾馆提供的沐浴露擦拭全身,仿佛要把昨晚类似记忆的东西从身体里冲走,特别是清洗性器官。
穿上衣服,他开始检查自己的钱包,信用卡、存储卡按原先的顺序排放着,钱包里的现金一分都没少,好像昨晚自己是坐车回来的,难道不是坐出租车吗?他再次倒在床上,努力追忆昨晚的事,大概第五遍听雅纳切克后,他们一起走出酒吧,一路还聊着什么,该死,怎么想不起来了?后来上了路边停的一部车,对,不是出租车,是一辆法拉利f430敞篷跑车。
她扶他进了房间,倒了两杯水,浩思记得他们都没洗澡,因为她说不是为了洗澡而来。
头痛已经消失,意识更加的清醒,浩思想到一件最担心的事连忙翻身而起,昨晚戴避孕套了吗?这才是最担心的问题,他打开自己的背包,完了,避孕套一个都没少,翻找几子下面的垃圾桶没有发现避孕套,浩思跨步冲进卫生间,水箱边还有一个垃圾桶,拿起上面被水淋湿的纸巾,他看到了三个用过的避孕套安静的躺在里面。
2011、03、06(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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