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寒烟翠 于 2011-4-11 14:33 编辑
倒车,请注意! 文/寒烟翠
梁大傻子刚参加工作,就跑到队长那儿吵着闹着要学开车。他早听说工程单位最吃香的活儿就是当司机。活儿轻且不说,到哪个单位住勤,还能吃香的喝辣的,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正巧队长是新调来的,拿着指标想给人开个后门都找不到熟人,梁大傻子找上门,还送来了两瓶贵州茅台,索性顺水推舟落个人情。
梁大傻子得到准确消息学员中有他,高兴得把炊事班买菜用的自行车推到篮球场,一边倒自行车一边念叨:“倒,倒车,请,啊请注意!倒,倒车,请,啊请注意!”
噢,说到这儿还忘记交待,梁大傻子是个结巴舌子,看到他结结巴巴、傻啦吧唧的样儿,惹得工友们大笑。原本还不算笨的人,大家楞是送了个绰号:梁大傻子。
梁大傻子春风得意地成为一名司机,还调到了汽车大队,他觉着自己的身价高了许多。于是就像那些刚入伍的战士,渴望照一张身穿军装手持钢枪的照片寄往家中一样,也渴望照一张坐在汽车上手握方向盘的照片寄给老家还没见面的对象,好显摆显摆将她拿下。可那年头有相机的人极少,总不能开着汽车进照相馆吧。这当上司机快半年了,还没有照片寄回。
这天,工地上来了几个人,摆起一个支架,上面放上一个仪器。梁大傻子刚好开车路过。“咦,这不是照相馆看到的照相设备吗?”他喜出望外,对自己的幸运别提有多得意了。
“喂,哥、啊哥们,给,给咱照、照一张!”那几个人先是一楞,接着捧腹大笑。
这群人中有个机灵鬼,说:“都是哥们给谁照不是照!你坐好了,开始照了啊。”他对着梁大傻子摆出拍照的姿势,而后说:“过两天给你照片。”
梁大傻子第一次破费请那几个人在单位食堂吃了一餐。几天后,也没人送照片给他,急得他直跺脚。他已经寄信告诉对象马上寄照片去,没见照片女方就要跟他“吹灯拔蜡”了。
还是班里“小山东”悄悄告诉他:“人家哪里是照相的,人家是技术科的在搞测量呢!”
梁大傻子无奈到照相馆随便照了张一寸头像寄家去。那对象留下一句话:“汽车边都摸不着,还吹自己是司机呢!”便头也不回地“拜拜”了。
家里不好找对象就在单位找。工程单位女工虽少,但一个处只有一个汽车大队,女孩们就指望找个技术单位的“鲤鱼跳龙门”呢!
说梁大傻子幸运还真没说错。经人介绍个漂亮美媚,很快就进入谈婚论嫁程序。有一天,那女孩到机关办事,同事指着汽车大队门口的一个壮小伙说:“那不是你对象吗?”
她烟视媚行地顺着同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猛地一阵抽痛,“啊--!他咋长成那样?”
同事笑道:“都快结婚了,还不知道他长成啥样?”
她委屈地说:“我们都是晚上约会,灯那么暗,再说谁好意思盯着他的脸看呀?”
那个年代女孩谈对象,被男人拉过手也许就会以身相许,更何况到了谈婚论嫁呢?长相不好工种好也便弥补了许多,就这样“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车队买了几台日本大翻斗,领导商量给几位技术好、出勤率高的司机换车。据说,梁大傻子没在其中。
中午下班后梁大傻子跟着进了大队长家,问:“队长,大翻斗凭啥没我份!”
“你那车况不错暂时不用换,下次再买新的让你开。”大队长安慰地说。
梁大傻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不走,该吃饭了,还是不走,吃罢饭走了。晚上下班后又跟着大队长进了门,第二天同样如此。大队长没撤,恰好有一人出差,分给他的车便派给了梁大傻子。
开着日本大翻斗,梁大傻子格外神气。这天他去给第一工程段送石碴,一想起那几个经常取笑他的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
梁大傻子每次去送料,那几个卸车工都要折腾他一番,一会指挥车停这,一会指挥车停那。给别的单位送料,人家管吃管喝,可他们连口水都不给喝。这些也倒没什么,更让他生气的是,不知道他们中哪个捣蛋鬼把车上喇叭的线路搞得接触不良,每次倒车就会发出:“啊倒,啊倒……”,然后就有人取笑说:“人结巴,这车也结巴。” 害得梁大傻子无地自容。
“看我今天怎么报复他们!”梁大傻子心里想着。
他把车开进料场,对着那几个卸车工吆喝道:“卸、卸车!”他坐在阴凉地方抽起烟来,一脸得意地看着那几个卸车工一锹一锹地往下卸。
日本大翻斗八吨,比解放汽车多装一倍石碴,累得那几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开饭也没卸完。梁大傻子自顾自吃饱喝足,吹着口哨走过来。他看着那几个如同从水泥库里走出的泥猴儿,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扫了一眼车内,石碴已卸完,车斗里还留存一些灰,他故意呵斥:“车、车都卸,啊卸不净。”接着,他悠然自得地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启动液压缸顶起车斗,尔后“哐、哐、哐”几下抖动,车斗里的灰倒得一干二净。
那几个卸车工现出惊诧的表情,顿悟后气得跳着脚骂他。梁大傻子脚踩油门一阵风儿地开出了料场,此时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在枯燥的工程单位梁大傻子总能制造一些暴料。有一次他出车路遇小河,正值酷暑,便跳进河里洗了个澡,顺便把大裤衩子洗了。看看周围没人,光着身子坐进驾驶室,把裤衩系在驾驶楼前让风吹干。未曾想,汽车行驶中裤衩被风吹落,看看路两边全是晒谷子的农民,只好放弃裤衩硬着头皮往前开。开回汽车大队,车上无一件遮羞物,他又只好捂着羞处裸奔进了宿舍。
诸如此类笑话总会不胫而走,茶余饭后人们津津乐道地咀嚼着、取乐着。直到有一天梁大傻子的身影在汽车大队消逝了,工友们似乎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一种味道。
那天,梁大傻子如往常一样出车,当汽车开到一个坡道处“咔“的一声熄火了,他跳下车围着汽车检查一番,最后钻进汽车底部。突然驾驶室传来:“啊倒,啊倒……”“倒车,请注意!”
这辆车的喇叭自从那个捣蛋鬼破坏后,已经好久没能把“倒车,请注意”完整地播放出来了,今天却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但一切都晚了,八吨重的日本大翻斗从梁大傻子身上压过,鲜血顺着坡道汨汨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