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马樱花 于 2010-8-17 13:51 编辑
一向萎靡不振、少言寡语的老何最近突然变得精神焕发起来。今天一大早起就开始忙活，上街买菜买水果，下厨烧菜煨羹汤，然后拎着大袋小袋乐颠颠地往外冲。半路碰到了街坊，问他，“老何，上哪去？”老何头一昂，响亮地答“儿子住院，给儿子送饭去。”他这一说不要紧，把搭话的人吓得愣半天挪不动步，望着老何匆匆远去的背影直犯嘀咕“有病，这人肯定神经出毛病了。”
原来老何唯一的儿子早在二年前就去世了。2007年的一个夏日，刚刚大学毕业正在广东某集团实习的儿子何家明，穿过一条人行通道时，被一辆疾驶而来的丰田轿车撞倒在血泊中……
老何的老伴早在家明十岁时就因乳腺癌去世，老何怕委屈了儿子，一直没有再娶。
老何整天闭门不出，偶尔出去买点必需的生活用品。只不过二年的光景，刚刚五十有八，满头黑发、神采奕奕的老何已经变得佝腰驼背、满头银霜。熟人给他打招呼，也像没听到，顶多恍恍惚惚地“哦”一声……
老何家里的电话一个月响不了两回，偶尔来个电话，也是电信局催电话费或小区收水电费的。时间一天天过去，悲伤和希望都越来越稀薄，老何有时候连饥饱甚至冷暖都忘记了，只有一件事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儿子的手机号码137072088××。这个号码是这个世界上儿子留给他唯一的有回音的东西，老何几乎每天都把这号码拨打一遍。
开始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再到最后“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电话那端永远是机械而刻板的电脑录音，可老何执着地拨打着，他相信，天堂的儿子会在电话那一端静静聆听父亲的心声和无言的思念。
这天，老何又在电话上摁下了那一串熟悉的数字，这回从电话里传来的不是盲音也不是录音，而是嘟……嘟……的长音，电话居然通了。老何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他屏息凝听着，生怕自己错过了对面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拨错了。
“喂，您好，喂？”电话里传来一个清脆而又陌生的男声。
“噢噢，你是137072088××这个号码吗？我是不是打错了？”老何极度失望，电话传来的不是儿子的声音，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不会是儿子的声音，但他又多么希望是啊。
“是啊，请问您是？”
“你是家明吗？”
“我是家明，您是哪位？”
“家明，我是爸爸啊，我想你想得好苦，儿子你在哪里呀……”老何听到“我是家明”这句话，忍不住号啕大哭，儿子家明是他心头永远的念想和伤痛，一经触动就让他有着莫名的激动和恍惚。
“叔叔……您别哭……阿，爸，我是家明，我知道你很苦很苦……”电话里的家明还告诉老何，他虽然远在天堂，可心里无时不刻不惦记着爸爸，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他孤单寂寞。
“家明，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父子俩在电话里都失声痛哭，老何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念着，直到家明说“爸，我得回去了，您一定要好好的，要保重自己，否则我在天堂也不会安心的。”
电话轻轻地挂断了，老何举着话筒，如梦如痴，他不知道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第二天第三天老何又拨打了那个号码，家明都接了，还对老何嘘寒问暖的。老何在电话里问了很多儿子的事情，比如头上几个旋，最爱玩啥，最爱吃啥等等，尽管声音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但这些，家明都回答得八九不离十。
老何每月都要去银行一次，缴煤气水电费，再取出当月的生活费。这天老何取了五千块钱，准备把家里已经放不出影儿的电视机换换，自从跟儿子有了电话联系，老何似乎感觉到一丝阳光透进了灰暗的生活。
老何把钱装进随身带的皮包里，走出银行没走多远，一辆摩托车驰过他身边，车后座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快速伸出手，“唰”地一下抢过老何手里的皮包。老何先是一愣，然后踉跄着边追边喊，“抢劫了，抓坏人啊。”
这时，只见远远地，从路边飞奔过来一位穿红T恤的男青年，他衩开腿伸出右手站在路中间，挡在了摩托车的前方，左手臂是一只空荡荡的袖管，在阳光下像一面红旗在迎风飘舞。
前有将挡，后有兵追，驾车的一下子慌了神，像一条穷途未末路的疯狗，冲来人怪叫“闪开，快闪开，不然我撞死你。”
男青年没有动，他像一柱铁塔稳稳地站路中央。劫匪的车越来越近，近得可以看见他们狰狞的面孔和眼中的凶光，街上的行人都屏住了呼吸，有几个女人甚至惊恐地捂住了眼……
“呯”的一声，男青年被撞出五米开外，摩托车翻倒在地，两个歹徒一个倒在摩托车下面，另一个脸朝地摔个狗啃屎，这一个大概没伤到筋骨，鼻青脸肿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想跑，早被后面蜂拥而来的群众一把摁住……
原来这歹徒看到老何在银行取钱就盯上他了，然后伺机抢劫，本来已经得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们的好事。
120急救车把昏迷中的男青年送进了医院。医生一检查，好家伙，胁骨撞断三根，脾脏破裂，腹腔积血将近1000毫升……
老何在医院一直守护着他，二天后他醒过来。他一睁开眼看到老何，竟然咧嘴笑了，张口叫了一声“爸……”老何懵了，这不是电话里家明的声音吗？
“孩子，你是？”
“我是家明，我不是何家明，我叫李家明。”男青年有些吃力地说道。
原来这位叫李家明的青年和何家明不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好朋友。后来何家明去了广东某集团，李家明则去了四川成都一家合资工厂做技术总监。在5.12大地震中，厂房坍塌，李家明在拯救一个被埋女工时，被从天而落的房梁压住左臂，失去了左手，于是厂里按排他回老家修养。何家明去世后，怕老人见到他就想起儿子难过，他一直没在老何跟前没露过面。可李家明有事没事就到老何小区门口转几圈，有时候还一直远远地跟着老人，想着有啥事自己能帮上点忙。也是巧合，他前不久去联通公司买了一部ＣＤＭＡ手机，选了一个免费号码，没想到这个号就是家明曾经用过的电话号码。那天老何拨打这个号码时，他先是搞懵了，后来听出来是何家明的父亲，为了安慰老人，也算是替自己的好友尽一份孝心，他将错就错，就直接认了。
李家明今天也是来转转的，他不远不近地跟在老何后面，正好碰上了这起劫案。
其实老何何尝不知道电话里面的这个男孩不是自己的儿子呢？他只是不愿戳穿这样善意的谎言而已，在他内心里，也愿意让这个美好的骗局一直持续下去。现在他明白了，为啥这个家明知道儿子这么多事情……
后来，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老何买回排骨精心地煨好了藕汤，又拿出看家本领烧了红烧肉，鸡丁，又细细地熬了薏米杏仁莲心粥，买了水果还有牛奶等等补品，大包小裹去医院了。
病房里，李家明大口大口地喝着藕汤，间或一筷子红烧肉，鸡丁，嘴里连声赞叹“美味，美味啊。”“慢点，吃慢点，没人跟你抢。”老何一边心疼地看着家明，一边拿纸巾给他擦额上的汗。
“哎呀，李家明，你爸对你真是没话说，”同房的一个病友看着这动人的一幕，吧唧着嘴说“隔这么远，香得我，吃医院的饭像猪食了都。”家明和老何对望了一眼，家明灿然一笑“是啊，是啊，哪个当爸不爱他这么帅呆酷毕的儿子。”
又有一个护士进来了“哟，李家明，今天吃上满汉全席了，这是你爸做的？”
“恩恩，我爸，专程来犒劳我这见义勇为的英雄。”
老何在一边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家明连忙给他抚着胸，病房里的人都很奇怪，这老头咋了？两句普普通通的玩笑话就乐成这样，鼻涕一把眼泪两道……
家明再打电话来时，爸爸叫得比以前更响亮了，老何更是一口一个儿子，“儿子，星期六回家来吃饭吧？儿子，该谈女朋友了吧？儿子，把女朋友带来让爸爸看看啊……”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8-17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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