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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醉西楼 于 2010-8-8 20:47 编辑
浅醉红楼花解语
--读醉西楼《红楼花解语》专辑
引子
小时候看红楼，当言情小说看，专拣宝玉和黛玉的情节。后来当历史小说看，想学伟人纵观整个红楼看四大家族的兴衰，再后来略读了一些脂砚斋的红楼批文，仅其隐语就觉得此书艺术与思想无与伦比。读红楼有如此不同的看法，大概跟年龄职业性情分不开。
醉西楼的《红楼花解语系列》，给几位红楼女子冠以花名，确信作者看红楼时所领略到的是一朵朵花，或开或谢，或艳丽或清新。花名并非随意冠戴，作者显然深思熟虑胸有成竹。一个人，一朵花，人花相应，从其气质，神韵，性情，无不相得益彰，恰到好处。鲁迅先生说了，“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 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由此可见，醉西楼先生眼眼观花，篇篇成花，莫非乃一花匠乎？
且趁江天月明，也来妄评一番。
一．
醉西楼的《芙蓉女儿辨》，分析展示林黛玉到底是木芙蓉还是水芙蓉。毛主席曾经说过，不读五遍《红楼梦》，没必要发表评论。再看醉西楼先生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似乎穿纵红楼每一座亭台，横度红楼每一页情节。就凭这份功力，恐怕不是读五遍所能达，红楼此书，我也是读过几遍的，所能记得的也只故事梗概，绝想不到哪处芙蓉如何开了，是水的还是木的。
其实在刚看到这个问题时，我就想过，林妹妹应该是木芙蓉罢？因为想到某宴会，林妹妹抽到一支芙蓉签，上面有诗云：莫怨东风当自嗟。我随即想到唐代高蟾写木芙蓉的那首诗：“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这句“不向东风怨未开”与“莫怨东风当自嗟”有异曲同工之妙，理所当然也是写木芙蓉了。
但文章的后面却是让我惊讶， “但我想作者安排“莫怨东风当自嗟”一句是为了隐写此句前面的“红颜胜人多薄命”，只是为了暗示这些如花红颜都逃不掉薄命的命运罢了，不能因为两句都有东风就认定两句暗指一个意思。”很显然，作者早就注意这个情节，且说出“风露清愁”，从木芙蓉和水芙蓉的地域、性情、特征作出对比，再引之以红楼人物的性情特征命运，并且引用大量诗词、民歌、民俗、红楼文本以及植物资料对两种芙蓉和两个人物在神、形、品上一一进行考证。这样一来，到底林妹妹属水还是木，一目了然。
通篇文字细致严密，有理有据，《红楼梦》一书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里面隐语谶言之多为文学史上罕见，贯穿千里，空间、人物、故事庞杂，非一般读者不能头脑清醒泾渭分明。但作者一杆笔墨却分析得如此清晰透彻，有条不紊娓娓道来，一篇《芙蓉女儿辨》辩证之严密，布局之巧妙，秩序之井然，让人赞叹不已，终知那“袅袅婷婷的女儿”、“神仙似的妹妹”就是水做的芙蓉！
二.
脂砚斋甲午泪笔批《红楼梦》：“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我能理解脂砚斋因何而哭，书未成，人已逝。多少年前，我看此书时亦是伤心不绝，一群苦命的女人，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一部《红楼梦》其实也就是一部女人的悲剧史。鲁迅先生说过，“悲剧，就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撕毁给人看”。在红楼梦几十万字中，关于尤三姐着墨不算多，她充其量也就一个配角，看其价值被撕的过程，也就短短一瞬，至于她的内心与剧情内幕故事内线，只怕无从考究，那就让我们看看醉西楼如何解析尤三姐，将她一生一点一点地铺展开来，再从这个人物的缩影里，贯看整部书体现的悲剧是如何将有价值的东西一点一点撕毁给人看。
看一个章节的内容容易，难的就是从多个细节里看透一个人的一生，更难的是从一个人的一生揭露整部红楼故事的矛盾，比如社会矛盾、爱情矛盾。此文却从容入手，居高临下，明察秋毫，将红楼种种尽收眼底，然后以收网的形式，将所有有关尤三姐的零星文字一一捞出水面，细细连接，贯穿成悲壮的故事，不遗漏斜枝旁白。“通过兴儿话说府里的女眷，也侧面描写尤，说到黛玉时是这样：一个是咱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然后加以整理、陈述、铺展，使剧情更明了、更集中、更有层次感，再在内心的表白上加以延伸，在思想的模糊下加以提炼，这样，尤三姐这个人物形象更加深刻突出，人们对她的认识更全面全系统。
作者将尤三姐比之玫瑰，何因？一谓艳，二谓刺，三谓烈，花与人惊人的相似。艳在容貌，刺在对待贾珍贾琏的态度，烈则在对待爱情的方式，“如果让我用花来比人，那么在我眼里红玫瑰于尤三姐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一样的艳丽不可方物，一样的热情奔放，花和人，在尤三姐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如果说《芙蓉女儿辨》只是辩证林黛玉到底是曹雪芹指定的哪一种花，那么《红楼花解语之红玫瑰---尤三姐》作者开篇就将娇艳明媚多刺的红玫瑰毫不犹豫地派给了尤三姐。一个敢爱敢恨敢当的女子形象由一朵红玫瑰代言，我不得不承认，以花喻人，唯三姐与玫瑰能匹配也。
尤三姐在荣国府的地位，是尴尬的，也是低下的，“尤三姐的母亲是贾珍之妻尤氏的继母，她和尤二姐是母亲带过来的，与尤氏既不同父也不同母，与贾府不过是一层名义上的姻亲关系。”她日后所受到的耻笑与羞辱以至自身的沦陷全与此有关，这里暗中揭示了社会的矛盾，身份与社会与命运是分不开的，从而预示了她悲惨的命运。
文字以尤三姐的爱情为主线，对人物灵魂进行了深刻的解剖，“尤三姐不甘堕落，越放纵就越痛苦，物质的东西怎么能够填满她心头的空虚与愤恨？当这种最底层的黑暗生活不断压迫，当世情时时显露狰狞的面目，当内心对自己的谴责日甚一日，就算她不在乎别人如何评说，就算她有人的时候可以照样嬉笑享乐，却无法逃开自己独处时的寂寞，无法逃开每个长夜灵魂对自己的不断诘问。”这段文字让尤三姐人格魅力上升到一个高度，也是对三姐自刎的一个最好的解释。爱情没了，希望失去了，活着只剩下屈辱，只有鲜血才能洗清一切，才能泄尽一腔愤恨。
作者在红学人物研究上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睿智的理解力，更具有悲悯情怀，他怀无限悲愤之情，看玫瑰一地残红，看烈女香消玉殒。一朵花，一个人，就这么散了，一缕香魂，悠悠天地矣。
三．
对于惜春这个人，多的印象没有，但一直记得她的无情，她的贴身丫环入画并无怎么错，惜春不但不为她辩解讨情，反而敦促或打，或杀，或卖，快带了她去，无视入画哭泣求饶，更无视多年的主仆情份，硬是撵走了她。从此对这个惜春心生厌憎，好在红楼梦里有关她的笔墨少得可怜，少得对于我这样马虎的读者，一般可以忽略不计。我当然不会想到，此乃曹翁有意而为之，从侧面体现她生性孤僻、不被重视。
醉西楼的第三篇文字《红楼花解语之曼陀罗----惜春》，细细揭开惜春心路历路，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由开始的憎恨转变为深深的同情。作者深入红楼内部，明察暗访，探寻源由，始信基于人性，不可能如此冷脸冷嘴冷心肠。以感性的笔墨打开缘由，不见牵强不显偏颇，抓住少得可怜的文字还原惜春真实的生活与命运，却如此让心人酸、疼痛。
“八十回里提到惜春的，统共也就几回。甚至她的父亲贾敬去世那样大的场面，都没有正经提及她”，“在第五十四回里，写贾府庆元宵放烟火花炮时，贾母搂林黛玉在怀中，薛姨妈搂着湘云，王夫人搂着宝玉，这时候，最小的惜春，却没有人理没有人管。” 这就是我憎恨多年的惜春，被一大家子人完全忽略的惜春，对亲情渴望不到转入绝望的惜春，一个被人性扭曲从此孤独的惜春。
整篇文字，充满同情，怜爱，叹息。甚至对于入画事件，作者也以宽容的文字作出了分析，“不难看出惜春的心路历程，看的出惜春对其兄嫂的痛恨，不独痛恨他们的污浊，也痛恨他们对自己的漠然，她要了悟，要划清界限，要决裂，要解脱，哪怕牺牲了从小一起长大服侍自己的丫鬟。这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日积月累之下造成的矛盾。”惜春这些孤僻冷漠的性格，皆因环境所赐，那么她赶走入画，从原因深处来说，是值得原谅的，她只不过是世情薄人情恶世界里一个不起眼的受害者。她画技高超，她胆小怕事，她无人痛爱，她孤介凄凉，她无情无心。
但无论她多么无情无心，因着一个“惜”字，看得出曹雪芹对惜春是怜惜的，脂砚斋在红楼的批文里指明了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的隐语---原应叹息。在大观园被抄后，曹翁给了惜春一个结局，让她出家。当时大观园众女眷，流的流，亡的亡，出家，虽然从此寂寞，而也倒成全了她的夙愿，给了她一个居所，从此青灯古佛，从此无牵无挂。
曼陀罗花，内无花芯，被人们看作神的化身，象征着空心，无心和安心。尽管醉西楼先生申明：“之所以把曼陀罗派给惜春，并不是因为她皈依佛门，而是因为她性格里的孤介无情和曼陀罗的空心无心很相似。”但我认为，曼陀罗花与惜春最后堪破三春看透世情进入空门从此空心无心是极其相似的，一为佛花，一为佛徒，从这个意义上，花与人算得上完美统一。
后话
张爱玲说：“人生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我一介俗人,不恨海棠无香，也不恨鲥鱼多刺，独恨醉西楼先生红楼花解语未完。此花过后何日花开？尽在期待中。。。。。
附醉西楼《红楼花解语系列》链接：
【红楼花解语之一】红玫瑰尤三姐
【红楼花解语之二】芙蓉女儿辨
【红楼花解语之三】曼陀罗.惜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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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8-7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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