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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北风那个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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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那个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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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发表于 2009-12-2 01: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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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场大雪过后,最怕的就是再呼呼地刮上一夜北风。倘若那样,便别指望阳光照耀下,白雪融化,润泽大地了。很快,雪地就变成了冰场,亮铮铮的,傲然地铺展,尽等着匆匆赶路的行人与之热烈拥抱了。没有人喜欢这样的亲密接触,一声声地骂道真他娘的鬼天气,坑害死人了。
    骂归骂,还都得照旧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一点点地往前蹭。自行车成了拐棍,两只手死命的抓着,肩膀僵僵的,腰紧紧的,腿软软的,吃奶的力气由下往上冲,最后都落在一双手上。手心湿得打滑,心就更紧张了,浑身的汗浸湿了里面的衣服。等到了目的地,要是没惨遭硬邦邦的冰面的重撞,胳膊腿都完好着,才敢松口气,内心无比蒸腾,好似九死一生。
    不过,上小学时,我没受过那份罪。因为我家就住在学校的对面。  
    我对我的同桌,大队长周郑苗子说,我家近得一扭屁股就到了,下雨刮风下雪落雹子,全不碍事。我说的时候很得意,夸张地扭了扭脖子晃了晃屁股。在苗子面前,我也就这点值得得意的了。苗子是大队长,我是学习纪律双差生,是她的帮助对象;苗子秀眉慧眼,聪明伶俐,我邋邋遢遢,灰头土脸,用我们班主任刘老师的话一看就是个人家牵驴你拔橛的主儿。苗子的父母都是市机关的干部,而我爸妈早下了岗,每天在学校附近摊煎饼果子卖豆浆。于是我还有一样比上苗子,我的早餐很单调。
    苗子从鼻子里哼了声,对于我这样的困难户,品学兼优的大队长苗子一向都是鄙夷的。如果你真能一扭屁股就到,那你的屁股得多大?至少得和前操场的圆形花坛那么大吧?
    同学们立刻哄堂大笑。奇怪,要是我这样说苗子,肯定被炮哄,可苗子这样说我,不仅没人认为她一个小干部语言不美,还都一副崇拜的眼神,好像她关于我屁股大小的具体描绘,更说明了她的语言天赋。
    我心里暗暗地诅咒她,周郑苗子,小样儿的,瞧你爹妈给起的名字,长周正了才是个风一吹就歪倒的苗子,狂什么狂?之后,我的手在下面偷偷纂成拳头,趁她侧转身,背对我,便使劲挥了挥。当然,她再转回身,我就脸色大变地缩回手。我的确不敢惹她,不仅因为她是老师派来帮助我的,冷不丁的,的确偷看过她的作业,算是对我有恩情。更因为她的口才一流,一年级,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不点儿时,说起话来小嘴儿就吧吧的,脸不变色心不跳。尤其跟我爸妈告状时,更是头头是道,以致我和爸妈都不由自主地认定,我是个无药可救的坏学生。
    其实全班同学都知道周郑苗子之所以叫这么个日本名字,是因为她爸爸姓周妈妈姓郑,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是个好苗子。
    聪明伶俐的好苗子周郑苗子在小学毕业前夕,被光荣的保送进了市重点中学。谁让人家是市级三好生呢,我只有咬牙切齿,使劲放个屁,表示我的嫉妒了。但,没过多久,我就再不嫉妒苗子了。
    苗子在那所市重点中学只上了一个学期,就休学了,她得了一种叫做抑郁症的病。直到现在,我们都上了高中,她的病情却没有一点好转,几年来,雪后的冰冷天,就会呆呆得站在母校的门外,谁也拉不走,谁也不敢拉。好像在等待,等待什么呢?
    初中二年级寒假里的一天,我妈在校门口看见了苗子,回来后跟我爸念叨,哎,可惜了,一个那么漂亮好学的小女孩,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我爸也叹了口气,眼角瞥了瞥我,确定我在写作业,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话后才说,真是报应呀,只是,也不能报应到孩子身上呀。
    是呀,我妈也瞥了瞥我,同样确定了我的耳朵并没有支起偷听,便接着说可总比高老师强。
    是呀,我爸一个劲地点头,高老师?哎!伴着一声叹息,我爸的鼻子酸了,眼睛红了。
    我突然就哆嗦起来,我家虽然是20多年房龄的旧楼,可也安装了暖气,屋子里温暖得只需要穿单衣裤。可我就突然得哆嗦了会儿。我假装窗子没关严实,走到窗户旁,稍微开了点缝儿,寒风就带着凛冽刮了进来,我死命得关上,并按下了保险削,好像只有这样,寒冷的风才会彻底地被关在窗户外。我的眼睛湿了,我看到了苗子。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穿上我爸的大羽绒服就跑了去。我想告诉周郑苗子,我又做了回坏学生,我去了网吧,查询了很多跟她的病有关的内容,只要她自己想好起来,那种病根本就可以不治而愈。
    我没有见到苗子,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被她爸妈带走了,也可能是她自己呆够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大羽绒服裹不住我的腿,冷风飕飕的,十分刺骨。望一眼前面,如镜子般的路面,使得本已经暗淡下来的日光,增添了几分亮度。恍恍惚惚的,好像看到高老师推着自行车向学校这边走过来。我赶忙躲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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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9-12-2 09:00 |只看该作者
是谁这么神通广大,把你都拉进来了。好久没见了,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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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09-12-2 10:12 |只看该作者
热烈欢迎小方,也热烈欢迎射月兄。你们两位,都是胡主席派来地。。。。。。。。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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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09-12-2 10:40 |只看该作者
二、
    曾经,我最喜欢在这样雪后的冰冻天,躲在那颗大树后,偷窥高老师。他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因为他有一副瓶子底儿般的大近视镜,灰白色的。只要他摔倒了,那大眼镜就剩下一条腿儿挂在耳朵上。要是他没能立刻爬起来,眼镜便“吧嗒”一声,掉到镜面般的地上。高老师便成了个盲老头,趴在地上一痛乱摸。幸好,镜片太厚了,怎么摔都完好无损。摸到后,他再戴上,喜悦荡漾在他消瘦的脸上,两颊更加凹进去,怎么看怎么像《指环王》里的小骷髅。于是我偷偷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骷髅高。这绰号实在是太贴切了,高老师的脸瘦得像骷髅,可他个子很高。
    为此,我挨了我爸的打,就是用他翻煎饼的铁铲把打的。万幸的是,他没把我的屁股当成煎饼,否则一铲子一铲子扣下来,一定开花。
   老爸打累了,才呼哧呼哧地说,你这个混帐东西听好了,高老师也是我的小学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且他对我们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一定把你的屁股当煎饼。
    我正疼得呲牙咧嘴,听到我爸的话差点笑出声,可真是父子连心,屁股和煎饼的关系,我们俩都想到了。
    尽管老爸没把我的屁股当煎饼,可它还是连续好几天,只要一坐下,就好似针扎。我又在课桌下握紧了拳头,萝卜苗子,我跟你没完。
    没错,就是苗子把我给高老师起外号的事情告诉我爸妈的。真是后悔死了,原本把偷窥高老师摔跤,还有给他取名为骷髅高的事告诉苗子,是想让她对我刮目相看,发现我也很有语言天分,没想,却给了她一个害我的机会。
    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必报。
    转天,我没舍得吃我那套放了两个鸡蛋的煎饼果子。在我爸给我摊煎饼前,我请求放一个鸡蛋,或者干脆不放。他黑着一张脸没理睬我,但两个鸡蛋“噗噗”两声,落在了煎饼上。我无比地心痛,因为它们根本不会到我的肚子里。
    我咂吧着口水,把双蛋的煎饼果子递给苗子。苗子的眼睛立刻放出亮光,也开始咂吧着,直抿嘴。但好学生什么时候都是聪明的,她使劲咽了咽吐沫,推开我的手,警觉地问,你想干嘛?
    我眨巴了下眼睛,你不是总说特别想吃煎饼果子吗?有时候路过煎饼果子摊,一闻到味都走不动道儿了吗?可你爸妈从来不给你买这种早餐,只让你吃鸡蛋牛肉面包花生酱喝牛奶,认为那才是科学的早餐,有利于你的脑子像外星人靠拢。
    苗子白了我一眼,之后眼睛又落到煎饼果子上,又咽了下口水,说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说过要有利于我的脑子像外星人靠拢了?你胡说什么你。
    嘻嘻,我用另一只手搔搔头,特别真诚的说,我爸特意摊了套,让我给你带来,感谢你一直帮助他们监视,哦,不,是监督我?
    苗子侧了头望着我,还是有些疑虑,但经不住那越来越浓重的绿豆面的香味,终于接了过去。
    我那个偷笑呀,心想这人和人的口味还真是不一样,像我,天天吃煎饼,恨不得吃上面包火腿三明治呢,可吃惯了西式早餐的苗子,竟然因为一套煎饼而落入我的报复圈套。
    苗子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偶尔还瞄我一眼,但很快,她就成了狼吞虎咽了。
    噢耶!我高兴得手握成拳头,挥动着臂膀。当苗子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我激动地站了起来。因为那煎饼被我暗地里加了作料,四口童子口水。
    谢谢你,张强。苗子一边用纸巾擦嘴巴,一边忽闪着大眼睛感谢我,要不是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我爸爸妈妈要求我特别严格,任何事情都是他们的安排,即使是吃喝。
    我坐了下来,没想到公主般的苗子竟然有这样的烦恼,那拉屎放屁管吗?
    苗子的拳头落在我肩头,你少恶心了。
    哈哈。
    我们俩难得友好地笑了,我喃喃自语的说我倒是也想吃别的,可我们家卖煎饼,这个是最省钱最方便的了,我也没别的可选。
    我和苗子互相望着对方,第一次发现我们竟然是同命相怜。于是,我们决定以后每周换吃一次早餐,用来缓解我们的肚子对不同的食物的需求。
    商量好后,我和苗子都很高兴,还击掌为证。而我最终也没实施最后的复仇计划,说出那口水的秘密,让苗子恶心死。我最终没说不是不敢说,而是不忍心说,也不能说。因为从那套煎饼果子后,我和苗子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就算不是像董旭那样互相帮对方撒谎,抄作业的小哥们儿,但也不再是小反对派了。
    最有趣的是,在下一场大雪后的冰雪天,乘轿车上学的苗子被我说动,跟我一起躲在了大树后面。骷髅高真是不辜负我们的苦苦守侯,摔倒了,瓶子底儿掉了……
    哈哈哈……我跟苗子差点笑岔了气,要知道上一次骷髅高根本没摔倒,只是踉跄了下,后面的一系列都是我看到他那样子想象出来的。而这一次,简直完全印证了我的想象。我亲爱的老爸老妈还有所有的老师们,我张强笨吗?
    一阵北风吹来,吹起了地上的积雪,雪沫就要飞进眼睛,赶忙闭上,再睁开,骷髅高已经站到我们面前。
    他瘦得皮包骨的手为我抹去脸上的雪沫,问,你是张金来的儿子对吧?
    我摇晃着头,表示否认。冻得红红的鼻子流出了些粘不忽忽的东西,我刚要用手背擦,骷髅高的方格子手绢已经把我的鼻涕擦净,还在我的鼻头上捏了捏。说,怎么?连你爸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天热的时候我去过你家,看见过你,你爸说你已经上五年级了,明年就该是我的学生了。
    我缩了下脖子,做了个鬼脸,冲着苗子使了个眼色,我俩就出溜地,跑进了学校。
    苗子压低了声音,听到了吗?他说你快成他的学生了,那明年,我们的数学老师就要换成骷髅高了。
    哈,你也叫他骷髅高了。我没回答苗子的问话,倒是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大队长,以后我再给人起外号的时候,可别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苗子用她穿着粉红色棉鞋的脚踢了下我的腿肚子,皱着眉头,不理会我的“哎呦”,你怎么那么不分轻重呢?六年级对我们多重要呀,是关系到小学毕业的,你今天回去就问问你老爸,那骷髅高,哦,不,那高老师教得怎么样?
    看到苗子那么认真,我裂开嘴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笑了。好学生就是好学生,总想着和学习有关系的事。不像我,只要老师留的作业少,不喜欢请家长,就会美得屁颠屁颠的。显然,这个高老师不符合我的希望,他和我老爸太熟悉了,会随时把我的问题告诉我爸的。
    一把铲子在我眼前晃动,我双手抱拳顶着下巴,趴在床上,屁股撅起,铲子落下。啊,我叫唤一声,回过神儿来。
    苗子被我吓了一跳,嗔怪说,你怎么了?乱叫什么?
    我如同泄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说,不用问我爸了,骷髅高那么老了,脑袋能好使吗?估计难点的数学题,还不如你做出来的快呢。
    苗子很不领情地嘟囔了声,可小脸蛋却涨得通红。我看出来了,她其实很认同我的看法,只是故意做出谦虚的姿态,于是,我便进一步说,还有,他那么老了,也不可能跟咱们一起玩躲避球,不可能知道周杰伦和SHE呀,还不可能像刘老师那样连批评人都酷得很,反正他教咱们,数学课就得变成睡觉的课。
    苗子的嘴巴嘟了起来,很发愁的样子,那可怎么办呀,我爸妈说六年级的数学,已经是代数了,难得很,要是没个好老师,光自己努力也是白搭。
    这么严肃的话题,让我十分厌烦,又自顾自地在书箱里玩起了陀螺。别看我学习不怎么样,但脑子还是很灵光的,所有玩的事情都学得又快又好。就像这陀螺,一个橘黄色的,上下尖尖的,塑料的小玩意儿,我能让它在涂抹了很多修正液的,并不平坦的书箱里旋转很长时间。但这一次,陀螺被一个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推,倒了。
    你干嘛呀?我气呼呼地抬起头,瞪着苗子。可看到她可怜兮兮的,又不忍心了,把陀螺收好,做出一副耐心听她讲话的样子。
    苗子趴在了桌子上,侧着头,小声说,我爸妈说过很多次了,我只能考取市重点中学,否则就是人生的第一次失败。
    我笑了,庆幸我爸妈是下岗卖煎饼的,因为他们也警告我很多次了,那就是至少得毕业。当然,我深知,虽然目标不同,我和苗子所面对的难度是一样的。为了给自己打气,我十分认真地对苗子说,刘老师说过咱们班要是有一个能考上市重点的,那一定是周郑苗子。苗子同学,这是多大的信任和鼓励呀,而且……我转了转脑袋,向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才继续说,而且你并不是她小班的学生。
    我知道我们的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刘美玲,每到周末,会去我家旁边的楼里上课。那是我的铁哥们儿董旭的家,他妈妈是学校的后勤。把房子给刘老师用,董旭便不用交两个小时四十元的学费。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去了,我爸也求董旭妈,想让我去,可刘老师坚决不同意,说像我这种程度,补习也不管用的,而且我总是招一把撩一把的,会影响别的同学。我真是沮丧死了,因为我非常喜欢刘老师,她年轻漂亮,声音也好听,知道很多时髦的东西,说话可有意思了。比如,要是同学们上课大声笑了,她就嘿嘿两声,问,你们是吃了喜鹊屎了吗?要是我们都回答不上问题,她就会嫣然一笑,说,我看你们都应该换成俄罗斯人的名字,男生就叫傻八诺夫,女生就叫傻八诺娃。她这样说,我们没有一个反感的,相反,很多同学像我一样崇拜她,觉得她实在是太有才了。我问董旭,我的语文很差吗?哥们儿就是哥们儿,董旭摇头,上次考课外阅读,你还是全班第一呢!不过?他的小眼睛眯了眯,嘻嘻,不过刘老师说你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董旭后来告诉我,我偷听到我妈和刘老师的对话,原来刘老师不收你上她的小班是因为你们家没什么钱,她倒不是怕你爸妈付不出钱,而是怕你没有进步,你爸妈会因为心疼钱而怨她。她说一切不能确定的因素都要远离,那样才能万无一失,不留把柄。
    老师是不能给自己班里的学生进行有偿家教的,但没有哪个老师不办班的。只要没有人告发,学校领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老师的待遇低得可以触到脚面了。
    我明白了,美丽的刘老师是怕我家花钱了,却看不到效果而告发她。我的心像是净放在了腊月里北风呼啸的雪天,飘啊飘,越来越冷,越来越慌。
    我把这些话告诉了我爸妈,我妈正在磨豆浆,她狠狠地扔了一把豆子,之后又一颗颗捡起来,洗干净,继续磨。金来,她冲着一旁抽烟的爸爸说,你说现在的老师怎么都这么现实,要是这样,干脆真去告发她。
    妈,不行!我竟然挡在了我妈的面前,别告发刘老师,我很喜欢她的,她长得像“小燕子”。
    爸妈先是一愣,随即扑哧笑出了声。
    金来,瞧你的傻儿子。
    是呀,我这个儿子真是够傻的,连他爸妈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爸说着,把我拎过去,你真以为你妈会去告发?那么缺德的事,我们是干不出来的。再说了,老师的收入真的很少,我问过高老师,他都干了一辈子了,一个月全拿齐了,还不如我卖煎饼挣得多呢。爸又对妈说,我劝过高老师很多次,让他也办班,没地方,就来咱家,可他坚决不肯,说什么为人师者必先为人,违背良心的事,就算是穷死也不干。
    恩,妈停了手里的活计,说,现在像高老师这样的人太少了,可这样的人就得受穷受累。
    他们又说了很多,我就没再听进去,我对那骷髅高并不感兴趣。
    苗子竟然不知道刘老师有小班,我后悔死了,愕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嘟噜着说,我没说,我可什么也没有说。
    苗子使劲扒开我的手,你快说,是不是刘老师给咱们班同学补习?
    我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又使劲摇头,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我的嘴巴怎么没有把门的呢?董旭说过,刘老师嘱咐过那些同学一定不能让苗子知道,因为她的父母是机关干部,好像她爸还是个能使用公车的小头目,平时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的。
    周郑苗子同学,我给你作揖了,你千万别和你爸妈说,要是他们告发了刘老师,刘老师会被开除的。
    苗子仰了仰下巴,很气愤地说,用你的脑袋想想,老师那么喜欢我,我爸妈能做那种事吗?而且,我语文成绩那么好,还需要补习吗?
    呵呵,我赶忙奉承她,那倒是,你不补习也比那些天天补习的强,你除了篱笆都是墙,比我张强强多了。
    这样说完,我自己都要笑倒了,可苗子不笑,这个死丫头竟然跟我提出条件,得让董旭把每星期刘老师在小班的试卷给她看看,她才保证不和父母说。
    嗬,周郑苗子呀周郑苗子,简直已经成为学习的奴隶了。
    好吧,我点头答应了,我已别无选择,谁让那是我最崇拜的刘老师呢?换做是骷髅高,我才不会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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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9-12-2 12:41 |只看该作者
乐死我了

怪不得听人说:幽默是男人的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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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9-12-2 13:21 |只看该作者
啊!两小无猜。啊!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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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09-12-2 14:23 |只看该作者
写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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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09-12-3 14:25 |只看该作者
看完别人写的,感觉自己也想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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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09-12-3 16:37 |只看该作者
三、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还算轻松快乐的五年级,很快就被我晃荡完了。六年级,真是令人窒息,还没开学,就有一堆要预习的作业,整个假期,再难有时间和我的铁哥们儿董旭,一起踢球打蛋了。
    好不容易我偷跑出来了,在楼下扯着脖子喊,老董,去广场溜汗冰吧。
    嘘。应声的是董旭的妈妈,张强呀,你自己去玩吧,我们家小旭在补习呢。
    哦。我像是被泼了一大盆冷水,热情全无。心想,见董旭一面真难,比见周杰伦都难,至少周杰伦还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呢,而董旭是上不了电视的呀。当然,我还有一些沮丧,因为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在董旭家,聆听刘美玲老师的课程呢。他们好了,不用自己傻里吧唧地看书琢磨,提前学了,还是自己的任课老师。
    其实,当我知道刘老师将继续教我们后,又磨过我爸妈,求他们直接找老师,好让我也去上小班。但刘老师长长的睫毛全贴在了上眼皮上,睁着一双大眼睛,说着瞎话,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小班,张强爸妈,你们可千万不要胡说呀。
    我爸气得不停地打嗝,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了。断断续续的,还得加上手势。我妈给他翻译,你的意思是说明明看到过很多次,她去董旭家上课,怎么还能那样撒谎呀。我爸使劲点头,又玩命憋了口长气,才停止了打嗝,说是呀,是呀,这个老师人品真有问题,还是别跟她学了,本来强强就鬼主意一大堆,再学了她,以后谎话和真话更分不出来了。
    我刚要争辩,摸摸屁股,想想铲子,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但我爸越说越带劲,可不打嗝了,絮叨个没完,你看我们高老师,那是多好的老师呀……
    又是骷髅高,我不爱听。我有个很奇特的本事,只要是我不想听的,就是开锣唱戏的声音也会成为耳中的盲音。我可以屏息凝神,让世界静止,脑海里全是自己想要想的。于是我想象着和大家一起上刘老师的小班,我表现得特别好,刘老师终于冲我笑了。
    嘿嘿。此时,站在董旭家楼下,我又那样想着,那样笑了。
    我的笑声未落,一双骨节僵硬的大手落在了我的脑袋上,我的头在那个大手掌里转了180度。我的心彻底凉了,如同撞见鬼般得撒腿就跑。刚跑到我家楼栋口,就被正往外走的老爸逮着了。
    老爸二话没说,一边揪住我耳朵,一边对那人笑着说,您来了,太好了,您快上楼吧。
    骷髅高是我爸爸请来帮我补习的。的确,语文和英语还能应付,生字和单词都可以自己背背默默,数学可把我难死了,关键是也把我爸妈难死了。
    强强,你快过来。我爸说着,使劲揪了揪我的耳朵,我自然而然地快速向前,和骷髅高便只剩了一步的距离。我撅着嘴拧着眉,老大不愿意地抬起头,看到了面带微笑的骷髅高,我扑哧笑了,因为面带微笑的骷髅高更像骷髅了。
    啪。我爸给了我一个脖溜儿,你少嬉皮笑脸的,人家高老师大老远的来帮你补习,你要是不好好学,小心屁股成煎饼。
    高老师笑了,他的笑声都是闷闷的,根本没有办法和刘美玲老师的清亮相比。金来呀,你这话怎么跟你爸当年说的差不多呢?我看你儿子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脑瓜子聪明着呢,就是不好好使。
    您说的太对了,我爸的脸有些红,就是怕他跟我似的,当初不听您的话,死活不好好学,以后也只能卖煎饼。哎,老爸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
    高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你们那个时候,没人像现在这么重视学习的。
    老爸摇头,您可比我们家大人更重视我们的学习呀,一直告诉我们不上大学就没有出路呀,只是我们没有几个人听。
    老爸又开始滔滔不绝,一提起骷髅高,他就好像有很多话。我不爱听,但这一次,我希望他继续,一直继续。呵呵,那样时间就会流逝,我补习的时间就会减少。然而我的如意算盘落空。
    很快,我和骷髅高就进入了一级战备,并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我爸妈包好了西胡虾皮陷的饺子,并斟满了两杯白酒。
    盯着那一盘盘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的饺子,刚学的“代数式”被我使劲咽下的口水压在了最底下。
    高老师,饺子就酒,越吃越有,这可是您最爱吃的西胡虾皮陷的。老爸一连夹了好几个饺子,放到骷髅高的醋碟里。
    金来,你还记得呀?骷髅高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竟然有些晶莹。
    他是忘不了的,没等我爸回答,我妈先替他说了,不瞒您说,我和他认识没有多久,他就跟我讲过您的事,您经常把学生带回家,给他们补习,师母还给他们包西胡虾皮陷的饺子。
    咳,那不算什么的,高老师连连摆手,那时候我就住在前面,放学后也没有什么事情,给他们补习,我就不觉得空虚了。
    我假装烫到,把舌头伸得老长,心想,骷髅高呀骷髅高,是你的荷包不空虚吧,天天都带学生回家补习,那得挣多少钱呀。
    他们三个丝毫没会意我的想法,骷髅高说小心点,别烫了嗓子。我爸妈直用眼睛瞥我,好像我很没有出息。我真为这些大人对我的轻视感到悲哀,现在的孩子,都比他们小的时候聪明多了。董旭就曾经算过刘老师一堂小班课共收了900元,一个月四节课,就是3600元。算出这些,就不奇怪月工资只有一千元的她为什么总穿那么漂亮的衣服了。咦,那骷髅高为什么穿得那么寒酸呢?
    我爸喝了口酒,脸更红了,说,只可惜我初中后又不好好学了。不过,幸好我儿子又赶上您了,算他小子有福气。
    完了,那么难的代数,再加上那么老的骷髅高,悲惨的六年级更加悲惨了。我想到苗子,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咧了嘴说,噩耗呀!
    高老师,我用眼睛斜睨着爸妈,斗着胆子问,那您现在还常把学生带回家补习吗?
    骷髅高也喝了口酒,只是他的脸色更加暗淡了,没办法带回家了。他的声音更加干涩,仿佛有股重重的气流阻塞了他的喉咙。
    父母对视一眼,一人夹给我一个饺子,说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那天晚上,我听到父母的对话。
    我爸说,得劝劝高老师,老实人一辈子了,不能再傻了。
    是呀,我妈应着,不为自己,也得为师母和大壮想想,还有两年就退休了,得赶紧挣点钱,总不能连个家都没有吧。
    好,等下次他再来,我们就跟他说。
    我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大壮是谁?为什么说骷髅高连个家都没有?我有点后悔以前他们说到骷髅高的时候,我都用特异功能拒听了,弄得现在摸不着头绪。否则,就能多了解他一些,那样,想对付他就越容易多了。哎,想想以后他会经常来给我补习,把我在学校的表现统统告诉我爸妈,想想我爸的铲子,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屁股,赶紧用被单蒙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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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09-12-3 16:37 |只看该作者
谢谢大家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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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09-12-3 16:43 |只看该作者
周杰伦?懵了懵了,从头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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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09-12-3 16:48 |只看该作者
楼主真是个小孩儿啊?这么强,一定能上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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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09-12-4 07:35 |只看该作者
我脚着一定能上斯坦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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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09-12-4 14:34 |只看该作者
除过好,俺也不知道说啥了。:victory:

弯弓,老慕容说你到这地,我屁颠颠的过来啦,咋在这里才见到你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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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09-12-4 21:10 |只看该作者
作者是学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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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09-12-5 16:06 |只看该作者
四、
    那个假期,骷髅高帮我补习了六、七次,我一点都不感激他。他讲课能把人活活闷死,没有一句俏皮话,我要是插科打诨,他就拉长了脸,说,学是学,玩是玩,现在是学习,不要胡闹。偏巧我刚预习了六年级的语文课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便很自然得把他和那个私塾先生联系上了,或许他也是方正质朴的,但绝对不是偶像型。最可怕的是,他每天都给我留40道计算题。我气呼呼地问,干嘛练这么多?我又不帮我爸爸收煎饼钱。骷髅高又哑又暗的声音里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就是为了以后也不用帮你爸爸收煎饼钱,才让你练那么多。我趁他不注意,往他大玻璃瓶子里吐了口唾沫,看着他喝了,才稍微平衡了些。
    董旭说像我这样单独补习的,至少一次一百元。我的天呀,眼前是一张张百元大钞像雪片般得飞舞,可越飞越远。我知道它们全飞进骷髅高的口袋里了。
    骷髅高呀骷髅高,你不仅剥夺了我玩的时间,还巧掠了我爸辛苦卖煎饼挣的钱,而且每次上完课都会在我家搓一顿,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气归气,却也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苗子向我打听的时候,拼命说骷髅高的坏话。
    真的吗?苗子半信半疑,高老师真的连“列方程解应用题”都没有你快吗?
    恩。我摊摊手耸耸肩,故意很遗憾地说,就是最后一次他来给我补习,要和我比赛一道“列方程解应用题”,结果我赢了。
    我并没有骗苗子,那比赛我的确赢了,但后来才知道是高老师存心让我赢的,为的是能够让我有学好代数的信心。
    我在同学中的一通胡言乱语非常奏效,骷髅高彻底地成为了高老师的代名词,也成了衰老的愚笨的不受欢迎的代名词。
    很快,第一单元的考核再次印证了我的话,我们班竟然有三分之一的同学不及格,满分为零,九十几分的也寥寥无几,但我考取了94分。可怜的苗子历史性的没有上95分,她的眼睛哭成了桃子。
    大家都围拢过来,劝慰苗子,其中包括只考了70几分的董旭,苗子,你别难过了,要不你也上高老师的小班吧。
    苗子猛得抬起头,问,高老师有小班吗?
    当然有了,我妈说了现在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老师穷得叮当响,既不临山,也不近海,只有我们是现成的资源,不办小班,等于资源浪费。董旭因为他妈是学校的员工,有意无意中,知道的消息多,便总像个大明白一样,我们都称呼他为“外交部发言人”。对了,高老师的小班就在张强家里,我妈也打算让我去呢。
    是呀,是呀,怪不得张强考得那么好呢?大家纷纷议论。
    苗子小声问我,你不是说他就给你一个人补习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给我一个人补习算不算是小班。不过,我听到过爸妈多次劝骷髅高多收些学生,多挣点钱,可骷髅高都没有答应。正想把这个情况告诉苗子,上课铃声响了,骷髅高走了进来。瘦高的他佝偻着背,暗哑的声音,温和的语气,同学们,这次单元考试很不理想,不过也很正常,因为你们现在刚接触代数,难度很大,为了提高你们的成绩,我决定以后每周五放学后加一节课。
    啊?一石激起千层浪,多数同学都痛苦地趴在了桌子上,只有苗子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她白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高老师加课是义务的,不用花钱,还能多学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反倒愁眉不展?真是傻呀。
    我冲她吐吐舌头,心想,就你不傻?义务?义务也占用的是我们的课余时间,并且那是我和爸妈恳求来的唯一的一点娱乐时间,难道?从此将不复存在?别了,我的足球;别了,我的溜冰鞋;别了,我的快乐。
    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想到,骷髅高的课没加两次就停了。究竟是谁对我们伸出援助之手,解救了我们呢?是我最喜欢的班主任老师刘美玲。
    原来,刘老师交了男朋友,周末的时间得去约会,她就把小班安排在周五放学后,时间正好冲突。刘老师非常不高兴,即使是和骷髅高在教室里碰面,也对他不理不睬的。一向很少留作业的她还加大了作业量,我们全都是刘老师的粉丝,自然要先完成语文作业,于是每天都有很多人不写数学作业,骷髅高的工作简直进入了瘫痪状态。是董旭的妈妈暗示的骷髅高,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无意中影响了人家的财路。
    加课取消了,骷髅高便利用起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比如课间了,科任课了,全被他见缝插针地变成了数学课。除了好学生周郑苗子,几乎没有一个同学不气愤至极,大家背着苗子,开始谋划“倒高”。刚好学校新开设了意见箱,我们便联名写了控诉信,希望学校能换掉剥夺了我们这些少年儿童的快乐的老师。
    之后的几天,大家便静心等待,却没有发现骷髅高有任何异常,我们的兴奋慢慢化为灰烬,不再抱有希望。
    其实“倒高”事件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骷髅高被扣除了部分奖金。这是在那个周末,他给我补习后,我偷听到的。好像我爸比他还气愤,嗓门一下子就大起来,您怎么能吃这样的哑巴亏?您就是太认真也太老实了。
    骷髅高放下那个大玻璃瓶子,缓缓地说,金来呀,学校有学校的制度的,只要有学生和家长提了意见,都要被扣发奖金的,不能因为我是个老教师就特殊对待呀。哎,学校也难呀,到处都在抢生员,学生少了,学校就会被吞并,为了学校的利益,领导也是不敢有半点疏忽的。
    可您那是对学生好呀,我爸急得都站了起来。我开始浑身哆嗦,看老爸那青筋暴露的样子,倘若知道我是“倒高”事件的主要领导者,就不仅仅是屁股成煎饼那么简单了,非得把我的皮扒了不可。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浑身的疼痛。
    而且,而且,老爸一着急又打嗝,我妈忙给他杯水,说高老师,金来的意思是您家里本来就困难,还为这个扣发奖金,日子就更难了。对了,我看您就听我们两口子的,也把小班办起来,又能提高学生的成绩,还能帮衬自己的生活,也省得因为占课被那些不懂得好歹的孩子们使坏。
    不,不。骷髅高不停地摇头,教委有文件,绝对不允许给自己的学生做有偿家教,否则查出来通报批评,甚至开除工职呀。再说,我当了一辈子教师,让我从学生手里接过钱,我,我,万万做不到的。别看为了占课扣发奖金,我不觉得丢脸,但要是因为办小班,我这一张老脸可受不了的。
    唉!几乎同一时刻,我爸妈和我都发出了叹息,他们是为骷髅高不平,我则是在感叹他怎么能那么大言不惭,明明一直给我单独补习,每次要从我爸妈手中拿走百元,以前也经常把学生带回家,竟然还能说出那样冠冕堂皇的话,真不害臊。
    这样想着刚刚的恐惧渐渐减少,愤怒逐步升温。但,片刻便被老爸的喊声震慑住了。现在的孩子也太坏了,什么都做得出,要是这里面有我家张强的份儿,一定狠狠教训他。老爸说着,竟然朝我走来,张强,张强,你过来,有话问你。
    天呀,我抱住了头,好像这样就能保住我的小命。但这一次我的小命难保。我爸是谁?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任凭我把脑袋摇晃得跟拨弄鼓似的,他也从我躲闪慌张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老爸青筋鼓起,两颊涨红,眼珠子都要流出来了。我吓坏了,虽然老爸常和我发脾气,但多是雷声大雨点小,而这一次……
    没有,没有我的事。当他两只大手紧紧地捏住我的肩膀时,我大声的喊叫,这样的喊叫好比一个坠落山崖的人,幸运地抓住了一根藤条,本能地希望靠那跟藤条多延缓些时候,好等来救命的恩人。老爸的手的确松了松,可随后,他就像拎小鸡般得把我拎到电话旁。电话是打给董旭妈的,老爸情绪激动,言辞恳切,你受累问问吧,别人我不管,就问问你家旭旭,有没有我们张强的事,高老师是我的恩师呀,他老人家认真正派,是个大好人老实人,不能一世英名毁在这帮不懂得好歹的孩子身上呀。
    董旭妈安慰了我爸几句,说过一会儿问清楚了就再打过来。
    我蜷缩在角落里,脑袋里嗡嗡直响,特别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来自遥远的星际,不神秘,却充满惊悸,又如同恐怖片中的音乐,直让人的身体发酥发软,再难振奋。“刺溜”,我的裤子湿了。我双手捂住裤裆,眼睛四处踅摸,顾不得难为情,只想寻一个屏蔽,好保住我这条小命。
    电话铃响了,我大嘴一咧,大滴大滴的泪和大颗大颗的汗全滚落下来。我太了解董旭了,他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大,秘密是死也守不住的。我松开双手,甩开胳膊,躲到高老师身后。救命呀,我错了,我改,再不敢了。我的喊声像是正被屠宰的小猪崽发出的,充满了求生的****。
    电话是高师母打来的,说家里有急事,催高老师快回去。可我爸并未因此而拖延“屠杀”我的时间,我的屁股、后背、大腿全都成了煎饼,倘若不是骷髅高用他如柴般的身体压住了我,并在一片混乱中替我挨了一铲子,皮开肉绽将是我最好的下场了。
    转天,我和董旭利用体育课,跑到厕所互相验伤,我的身上是一片片的青紫,而他的背部有7、8条檩子,显然,是皮带的功效。我们俩又“吧嗒吧嗒”地掉了泪,董旭说,我妈从来都不舍得打我,可这次竟下毒手。我抹一把眼泪,梗了梗脖子,说,我爸是打过我,可也没往死里打过呀,这一切全是因为骷髅高。我的两个鼻孔鼓得圆圆的,眼睛里冒着无处可撒的怒火。
    正在这个时候,骷髅高进来了。我们俩警觉地望着他,激奋的表情渐渐淡化,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向外蹭。
    唉,他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一夜之间,本就苍老干瘪的脸更加重了印痕,疲惫的声音,透着无奈。他说,你们俩别跑,让我看看你们的伤。
    我们只好掀起衣服躬了身,心想,看到我们惨不忍睹的背,该偷着乐了吧?
    唉,他又叹了口气,怎么打得这么重呀,你们俩要当心,一定不要洗澡沾了水。回头,高老师会找你们家长的,再不能这样了,会打坏的。不过,你们得明白,老师和家长都是为你们好的。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异常地庄严。
    我和董旭使了个眼色,准备开溜,可还没等我们抬腿,骷髅高径自走了,嘴里喃喃着,等你们长大了就明白了。
    咦?这高老师来到了厕所,既没小便也未大解,跟我们唠叨了几句,就走了。什么样的人没事会往厕所瞎溜达?我和董旭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我们断定,骷髅高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苗子不相信我的话,不过身为数学课代表的她也注意到了高老师的心不在焉。她说,我今天去送作业,看到高老师正在接水,结果水都溢出来了,他还在接。别的老师就说,您也别太着急了,着急也没有用呀。所以我猜想,一定是高老师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才恍恍惚惚的。哎呀,高老师家里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呀,否则,会影响他的教学的,那直接受害者就是我们。上次,刘老师有两天没来,我爸妈急得就要来找校长了,我爸妈说六年级,关系到升学,我们人生的第一个选择,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我整个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我的妈呀,苗子的爸妈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老师也是人呀,也吃五谷杂粮,也会吃喝拉撒呀,难道就因为我们是毕业班,就不允许老师生病休假吗?我忽然有点同情苗子,有这样的父母,未必好过我摊煎饼的爹娘。
    苗子的爸妈是很气派的,她爸总是穿着西服,即使是北风呼啸的 大冬天,手里握着汽车的钥匙,站在学校门口接苗子,目光从不斜视。他的个子很高,也很魁梧,一张方脸上挂着盛气凌人的劲儿。从他身边过,喊一声“叔叔”,他最多就“恩”一声,没有一点笑模样。苗子妈在我电话询问苗子作业的时候,大声斥责过我,张强,苗子的时间很宝贵,以后不要再打这样的电话了,否则,我会请你的父母管教你。董旭告诉我,他听到刘老师和他妈说过,像苗子爸妈这样的人,是不能得罪的。我很奇怪,老师还怕得罪家长?看看我老爸张金来吧,只要老师一声令下,准叫我的屁股开花。
    不知道骷髅高家里是不是出了大事,但我家可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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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09-12-5 18:19 |只看该作者
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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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09-12-6 14:10 |只看该作者
啊也~  这楼猪倒是不认识的,欢迎一把。强人呐~~
顺便问挽弓好,最近射的怎么样,还能月月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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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09-12-6 21:06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仅保留发帖内容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大羽绒服裹不住我的腿,冷风飕飕的,十分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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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别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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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09-12-7 01:09 |只看该作者
五、
    事情发生在两个多月后,那是立冬后的一个周末。以往,即使进入了冬季,但凡艳阳高照的日子,便是温暖的。而那年的冬天,特别得冷,天惨白惨白的,地干干的,隐约的,有一道道小小的龟裂,把偶尔肆虐的阳光统统吸收了去,想要温暖,只能把地翻了又翻。从来都不怕冷的我,也早就穿上了棉服,冷还能承受,但我受不了那风,那早早的,就呼啸而至的北风。
    我妈说这样的天气,是收人的天,一些有慢性病的老人,稍不注意,就会病情恶化,随着那北风一起,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知道,其实就是死了。我看到很多楼栋口都摆放了花篮,写着某某永垂千古。各种美丽的花朵在那样的情形下,失去了娇艳,只剩下凋谢前挣扎的煎熬。我感到十分的悲哀,不是为那永垂千古的某某,而是为了可怜的我们,在这样的天气,多想一直钻进我妈新做的被子里,看看电视,听听蔡依林唱“爱情三十六计”。苗子挖苦我,懂得什么叫爱情吗?还听三十六计?我整整自己墨绿色的防寒服,脸有点红,竟然想到了语文老师刘美玲,我甩了下头,说,不听“爱情三十六计”也行,只要周末能得闲,就是听“闪闪的红星”也不错呀。苗子撇撇小嘴,马尾辫来回摇摆,最后使劲加了我一眼,说,算了,没办法和你这种“神童”理论。苗子口中的“神童”是“神经病儿童”的简称,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很有道理的,苗子自从因为和我换早餐而算得上朋友后,也学会了给人取外号,“神童”是被叫得最响亮的一个。
    作为“神童”的我,却没有能力改变越到周末越不清闲的事实。相反,我忙碌,非常的忙碌。
    自从上次接到老伴儿的电话,匆匆离去后不久,骷髅高还是在我家开办了小班。他和刘老师不同,刘老师是把二十几个学生,(现在应该有三十几个了)都放在一起,可骷髅高说那样效果会比较差,他的班不能超过十个学生,于是,每个周六,他要在我家呆上一整天,上午一个班,下午两个班。董旭说刘老师和他妈说骷髅高简直就是个“烧包儿”。最可怜的是“神童”我,只能跟着他,上三堂课,一整天遨游在数学的海洋里,对天发誓,我巴不得自己早一点溺死其中。可董旭说她妈其实高兴得很,背着刘美玲老师一个劲地和别的家长说,同事都说高老师是个大好人老实人,以前没有什么接触,这回可清楚大家为什么这么说了。我很怀疑,在学校做会计工作的董旭妈会不会经常算错帐?明明把自己的钱送进了别人的口袋,还认定人家是大好人老实人,当然,要是刘美玲那样的偶像型的老师就另当别论了。
    我和董旭也帮骷髅高算过帐,一天三个班,一共30个学生,两个小时40元,那一天就是1200元,一个月就是4800元。这么多钱简直就是我们眼中的天文数字。骷髅高呀骷髅高,你可真够黑的,那可都是我们的钱呀。我不禁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董旭安慰我,你不亏,一天能上三次呢,而且高老师用了你家的地儿,会像刘老师不收我的学费一样,也免了你的的。
    我摇头,说,谁愿意上那么多课,都是一样的内容,并且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免了我的学费,我爸妈没说过,但他在我家吃一顿中饭是真的。
    董旭笑了,说,你真能算计,怪不得我妈说你适合当会计,眼珠子跟算盘珠子似的,一转都有了。
    你妈是说我眼珠子一转,什么坏点子都有了吧。
    董旭搔搔头,为了掩饰尴尬,他转移了话题,老强,我怎么发现有的同学从没交过学费呢?
    家长私下交得吧,现在不都流行私下交易吗?那叫潜规则。我那段时间偷去过网吧,胡乱地浏览了很多新闻,模模糊糊的看到过那个词儿,也不管用的对不对,反正能蒙老董。
    果然,董旭的眼中写满了敬佩。我眼珠子一转,的确又计上心来,我和董旭一痛耳语,但他一直在摇头皱眉。我着急了,问,我们是不是好哥们儿。当然是!他答。那好,我继续说,现在你的哥们儿我有困难了,你必须要帮,这叫义气。再说,你忘记了你有生以来第一次挨的皮带的抽吗?忘记了后背上的道道檩子了吗?都是谁造成的。
    可他毕竟是我们的老师呀。嘴巴上这么说,语气里分明流露出兴趣,吞吞吐吐的,还有些犹豫,我们那样做是不是太不尊重师长了?
    我故意轻松的说,又不是真的做什么坏事害人,不过是恶作剧嘛,保准有趣又刺激。
    真的?董旭才是人家牵驴他拔撅儿的主儿了,情绪永远能战胜那点理智,更何况跟我一起,他尝试过很多次好玩的事,所以我断定他是经不住我的撺掇的。
    真的!我学着很多明星的范儿,拧拨着脖子,虚忽着眼睛,举起双臂,竖起两个大拇指。
    嘿嘿。我们俩对视坏笑,仿佛看到了那滑稽可笑的一幕。
    那一幕并不滑稽可笑,我们俩差点惹了大祸,铸成大错。
    我们的计划拟订后,破天荒的盼望周六的到来,一想到那个恶作剧很可能会令骷髅高,在北风呼啸的天气里汗流浃背,或是像我上次那样一下子湿了裤裆,我跟老董便兴奋得好像踢赢了场足球塞,只想攥了拳头对自己喊一声“耶”!
    终于到了周六,我一大早就起来了,第一次主动摆放好了上课用的桌椅板凳。一圈兰色的塑料圆凳,是我爸特意从早市买来的,骷髅高的位置上是一把软软的皮椅子,是他俩一起从家具城运回来的,那可是我家最高档也最舒适的一把椅子。我爸说要是他有能力,会为高老师做很多很多,因为做多少都无法跟高老师对他们的付出成正比。我撇撇嘴巴,不以为然。
    离上课还有段时间,骷髅高就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他穿了件墨绿色的棉猴儿,棉猴的帽子边儿露出了一圈瘪塌塌的黑色的毛毛,一看就是我妈最爱逛的“淘宝街”里的便宜货。
    我妈递上了一大碗热乎乎的豆浆,说,外面太冷了,您骑了那么远的路,快喝碗豆浆暖和暖和吧。骷髅高勉强笑了笑,一边喝一边问,金来呢?我妈答道,还没收摊呢,天冷了,人们都懒了,起得晚,一到周末,早饭的时间都往后推迟,咱也得跟着推迟呀,哎,挣俩儿钱太不容易了。是呀,骷髅高点着头,颇有同感地意味深长的说,活着太不容易了。
    我心里十分不屑地笑了,我觉得他比我爸妈容易得多了,无本的生意,不错的收益,知识的力量呀。
    我爸回来了,骷髅高望望已经端坐在桌子边的我,还是张了口,金来呀,我看这个班还是停办了吧。
    为什么呀?我爸很着急,也看看我,但还是说,您不正需要用钱吗?
    哎,这点钱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呀。我偷眼瞄一眼骷髅高,惊觉他那张瘦枯的脸更加消瘦了。我的耳朵支起耳孔放大,我爸说,大问题是解决不了,但总是能解燃眉之急的,怪只怪您这些年太老实了。
    骷髅高摇头,不知是否定我爸的话,还是表示他的无奈,可前几天学校正式传达了文件,是中央的红头文件,要狠抓教师的不正之风,据说很多老师办小班都买了房子车子了,在社会上影响很坏,教师嘛,是无私的园丁。
    哈。我爸冷笑,打断了他,说,不正之风?影响很坏?真正的那些不正之风怎么没人狠抓呢?高老师,您别理会,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况且您正直了一辈子了,该为师母和大壮想想了,相信老天爷都会帮您的。
    骷髅高还是直摇头,更加的无奈,说,不怕你们笑话,我就是那胆子小的,先别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我真怕被发现了,老脸没地儿搁,学校领导说局里会派人暗访,一经发现,必定严惩。这一整天都有学生出出进进的,就怕早被盯上了。
    咳。我爸有点哭笑不得,您看您,比您办班久的长的有的事,没见谁像您这样,就算是被发现了,怎么了?不承认就是了,一会儿我叮嘱那些家长,谁也别胡说。
    我妈也凑了过去,说,再有了,难不成还真就敲门来查访吗?
    是呀是呀。骷髅高紧张地望望那扇紧紧关闭的门,领导说了,会跟着学生去追踪的。
    我爸妈都沉默了,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许久,我爸说,可师母和大壮……
    唉。骷髅高的叹息声,如同一座古老的庙宇里,传出的古树被北风吹刮得皮干叶秃后,老枝枯茎坚韧发出的挣扎声,惨然却又壮烈。没办法呀,只能提心吊胆地办下去,你师母她,唉……
    他们三个的心情好像一下子都很沉重了。“突突”,就要给暖气了,这样的试气儿声都把骷髅高吓了一跳。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实在是佩服自己,那恶搞计划简直就是配合着教委的文件制定的,成功是必然的。等董旭来上课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张纸条,写道,照原计划,下午4点准时行动。老董冲我做了个“OK”的手势,我俩会心一笑,等着看热闹了。奇怪了,那节课,我作题的准确率是百分之百。我承认,胆战心惊的高老师仍旧教得很认真也很明白。上午的课就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骷髅高脸色大变,顾不得最后一道题还没有讲解,忙对从里屋走出来的老爸说,金来,会不会是来查访的呀?
    老爸也一脸踌躇,高老师的一再担心,让他也有点不知所措。我妈果断地把十个孩子都哄进了里屋,说,谁也别出声更别出来。
    都安顿好了,没等我妈开门,外面的人已经很着急了,有没有人呀,收煤气费了。哈,原来是一场虚惊。
    即使是虚惊,骷髅高也久久未能平静,午饭时,他竟然好几次红了眼圈,好几次念叨着,活着怎么这么难呀。
    我的心里产生了微妙变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同情他,开始犹豫,那个恶搞计划是否进行?可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单独给了我几道难题,作为差等生的“神童”我,经过他几个月的严教,经常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难题。我也很喜欢解难题,就像是一头大象过一个很狭窄的独木桥一样,那样的难度是充满刺激的。那样的刺激使我没时间思考是否取消计划,直到我特意定时的闹表响起,才意识到该是行动的时候了。犹豫,真的犹豫了下,可我知道老董在等着了,做人不能那么没有义气呀。我咬咬牙,心一横,行动!
    事先,我已经知道爸妈要去亲戚家,我谎称上厕所,骷髅高正专心讲题,根本没有注意我,我顺势溜了出去。楼门口,董旭冻得直哆嗦,埋怨着,怎么这么晚呀,等半天了,冻死我了。我,我张张嘴巴,一股冷风吹来,我的嘴唇和舌头立刻木了,想说算了吧。还没等说出来,董旭已经跑上去了。
    片刻工夫,董旭就到了我家门口,他的拳头噼里啪啦地落在门上,扯着脖子喊着,快开门呀,我是董旭。
    门开了,老董回手恨劲儿关了门,模仿着电影里给八路军放哨,发现了鬼子的小英雄,一个箭步就到了高老师面前,呼哧带喘地说,高老师,不好了。
    没等董旭说完,高老师拿着试卷的干瘦的手急剧颤抖,一双凹陷的眼睛惶恐地望着他。
    董旭憋住了笑,继续慌张着说,刚才楼下有人在询问,问是不是一到周六这楼里就有很多学生出入,一楼的郭奶奶特别详细地跟那人说了,我就赶紧跑上来告诉您,那人就快上来了。
    什么?高老师只发出这一声,便如同僵了般,手指脚趾都开始发硬。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咚”,更加急促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更有节奏也更有力量。那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我的敲门果然是敲到了高老师的心上,他的心无法承受那和着北风更加干烈的敲门声,呼吸急促,面色惨白。
    一分钟后,高老师心脏病发作。要不是我爸妈不放心,提早回来,恰好赶上,及时给高老师吃了药,打发走了学生们,让他半靠在床上,他才慢慢恢复了点原色,否则真不知道会怎样。
    我害怕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害怕了。我相信,爸妈不会饶了我的。我错了,真的错了。但是有些错误不是改了就可以被原谅的。当我确定高老师脱离了危险,而他们还没顾得上惩处我的时候,我抹了一把不知道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恐惧而流下的眼泪,跟我的同党董旭一起跑了。
    北风呼呼地吹,为什么这个冬天这么冷,才刚刚入冬呀。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棉衣,身上只有一件毛衣,风一打就透了,透心凉呀。我看看董旭,他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一只手死命抓住了自己的脖领子,不让风从领口灌进去。
    看着可怜的董旭,第一次,我又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真是太坏了。我是个坏孩子,我爸妈不会原谅我,被我拉上贼船的好哥们儿董旭不会原谅我,被我害惨了的高老师更不会原谅我。我该怎么办?我终于“哇”得一声,嚎丧般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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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09-12-7 09:34 |只看该作者
热烈欢迎小方,也热烈欢迎射月兄。你们两位,都是胡主席派来地。。。。。。。。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
胡主席叫我喊话,你工作不错,就是泡妞少点。


除过好,俺也不知道说啥了。
弯弓,老慕容说你到这地,我屁颠颠的过来啦,咋在这里才见到你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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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啊也~  这楼猪倒是不认识的,欢迎一把。强人呐~~
顺便问挽弓好,最近射的怎么样,还能月月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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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驴,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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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09-12-7 10:05 |只看该作者
语言生动流畅,情节引人入胜。大家手笔,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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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09-12-7 11:02 |只看该作者
胡主席太了解我,太关心我了,问他老人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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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09-12-7 21:48 |只看该作者
字体很小,我看着有些吃力,我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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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09-12-7 23:48 |只看该作者
六、
    冬天的夜来得又早又快,倏地,天就黑了。北风却没有停,行人少了,风声更显得凛冽。咕咕直叫的肚子告诉我们,至少已经逃窜两个多小时了,便利店、复印社、网吧,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在网吧花光了身上的两元钱后,我和董旭只能流浪街头。冷,实在是冷。只好躲在楼栋里,但我们这一带可不是高尚住宅区,楼栋口没有严严实实的密闭的防盗门,大敞四开的,风呼呼地往里灌,犹如清早市场上的菜农的嘴,一直大大地张着喊着。楼道里的窗户多碎了玻璃,北风划过残留的玻璃茬子,发出“呲啦”声,令我不自禁地上下牙打起架来,咧咧嘴,脸上的肌肉被冻麻木了,想哭都哭不出。
    我和董旭都盼望着大人们来找我们,又都十分怕被找到。盼着来找是想快回到温暖的家中,怕被找到是因为回去后定会成为待宰的羔羊。望着家家户户点点灯火,惨白的或是昏黄的,都透着温暖。冷,冷死了。为了不被冻死,我们无可奈何地到了一个暂时停歇的地方,这片居民楼附近的一个公厕。公厕虽然也没有门,但拐弯处有个墙垛子,北风不容易直接刮进来,里面的气味也能散去不少。没的可选了,我俩唧唧嗦嗦得躲在共厕内尽右面的角落里。僵僵麻麻的脸稍微舒缓了些,想到很可能从此成为流浪儿,终于淌下了男儿泪。
    都是你。董旭擤了把鼻涕,又推了我一把,忿忿地埋怨我,说,连我妈都说高老师是好人老实人,你就是不认同,现在闯了大祸,你说怎么办?
    我顾不得他的鼻涕是不是抹到了我的衣服上,一屁股蹲下身,用双臂把自己抱成一个团儿,很不得自己的身躯越小越好,小到不复存在,因为冷更因为怕。我不知道高老师是否彻底脱离了危险,我是很淘很犟,可没坏到会伤天害理。
    风越刮越猛,天越来越冷,脸又麻麻的了,胳膊腿都有点僵了。董旭不再埋怨我,而和我死命得抱在一起。迷迷蒙蒙的,有喊声夹杂在风中,在门口拐个弯儿,刮了进来,吹进了我们硬邦邦的耳朵。
    我们俩都听到了,董旭——张强,分明是在喊我们的名字。豁得站起来,可腿太僵了,用力又太猛了,竟然难以挪动。
    妈。是董旭先扯开的喉咙,随后,我也不顾一切地喊着我的爸妈。
    我们被大人们带回了我家,高老师一直在等我们。看到我们,他就想坐起来。我爸忙按住他,什么也不说,就是示意他躺着。
    唉。高老师再次躺好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不见到你们平安回家,真不放心呀。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心想,可我们哪里有脸见您呀。于是,我们便一直低着头,低着头喝了一大碗姜糖水,又低着头吃完一大碗鸡蛋挂面汤。很快,额头便落了汗,身体彻底暖过来了。这期间,我一直在琢磨着,后面会怎么收场,我爸和董旭爸始终没吭一声,是在酝酿着如何惩戒我们吗?我在餐桌下,踢了踢董旭,他冲我点点头,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俩起身站到了房间中央,仍旧低着头,表示着我们最虔诚的悔改。
    可还没等我们把想好的悔过词说出来,就听到我爸的哭声。天呀,我爸?铮铮铁骨的煎饼张?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那哭声不亚于他的骂声,甚至更加令我恐慌。我一咧嘴,也大哭起来。真的,我怕我爸会要了我的命。
    我爸并没有要了我的命,在去找我们之前,高老师已经迫使我和董旭的爸妈答应他,不再追究什么了。我爸因为我害了他最敬爱的老师,并且不能狠扁我,给老师出气,而更加难过。但高老师笑了,他看到我们安然就笑了,尽管他很虚弱,尽管他脸上的纹路越发清晰,但他的笑容是那么亲切那么自然。
    董旭的爸爸是出租车司机,便要送高老师回家。高老师摆摆手,不用了,我家太远了,太浪费油了,现在油很贵的,你开车挣钱也不容易呀。大家不肯,执意让董旭的爸爸送。可高老师又惦记着周一上班没有自行车。于是说好,转天我爸爸把自行车给他送过去。高老师这才放了心,跟董旭爸走了。董旭也跟他妈回家了。我家中只剩下了我们一家三口。我突然又哆嗦了下,小肚子有点拧着疼,是那一大碗姜汤水和挂面汤的作用,我想小解,可看看面色仍旧沉郁的爸妈,便不敢吱声。直到实在忍不住了,眼看就要尿出来了,我瘪瘪嘴,含着眼泪,手捂住了裤裆,我爸才发话说,快去撒尿,尿完就去睡,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高老师家。
    什么?我的耳朵没听错吧?今晚,没有任何惩罚吗?
    我躺在床上,非常忐忑,我不相信老爸就这样放过我。对呀,还有明天,明天得和他一起去高老师家,难道是想等高老师身体好了后,再当着他的面狠狠修理我,给他老人家出气吗?这么想着,我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身体也缩成一个团。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我到了高老师家,他的儿子大壮正拿着我爸的铲子等着我,我看不清楚大壮的脸,但能感觉到他在笑。他用铲子打我的屁股,其他人全都不理会我们,好像他不是在体罚我,而是和我游戏。当他的铲子照准我的头就要落下来的时候,我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吓醒了。定了半天神,才意识到原来是窗外呼啸的北风,风太大了,吹打在玻璃上,让人觉得随时都会把玻璃打碎。
    我更加不想去高老师家了,这么冷的天,别说了用铲子打,就是拧一下我的耳朵,估计我家就能多个残疾人。
    但,午饭后,我和我爸准时出门。我爸骑着高老师那辆破旧的28的飞鸽牌黑色自行车,车筐里是我妈准备的豆奶和芝麻糊,芝麻糊是从市场刚买回来的,透着诱人的香味儿。爸看了妈一眼,说,大壮最喜欢吃这家的芝麻糊了。爸这样说的时候,眼里充满慈爱,好像那大壮只个仍人疼惜的孩子。我有点疑惑,按说大壮该和我爸差不多的年纪呀。可我怎么敢问?带罪之身只能任由摆布了。
    尽管是顺风,尽管我爸年轻力壮,可我们至少骑了一个小时。坐在后车驾上,我的腿有点不能打弯儿了,那双革面的旅游鞋就像是两个小冰箱,把我的脚丫冻成了冰棍儿。我还是不敢吱声,我爸这一路上也没理我一句。直到我们爷俩渐渐进入到一个尘土飞扬,破旧不堪的,十分狼籍的居住区域,我才忍不住问,爸,这是去哪?
    我爸还是没有理会我。我更加疑惑,这里应该已经临近郊区了,高老师怎么会住在这?他原本不就住在我家前面靠近路边的楼里吗?那虽然不是多好的住宅区,可总比都能闻到屎臭的地方强吧?
    终于在一排挂了灰霜的楼前停了下来,根本看不出砖瓦的原色,整排楼脏兮兮的,像是常年被浓烟熏着,又经历了无数次的沙尘的席卷。走进去,楼道狭窄而阴暗,幸好高老师家就在一楼,苍凉的并不温暖的日光从二楼拐弯处,已经散了架的窗户射进来。没有防盗门,一扇灰绿色的木板门,难以显现绿色的生机,只把灰色的阴郁呈现。我吓意识的躲到我爸身后,心想,这房子怎么像鬼片中冤魂出没的地方呢。
    门开了,佝偻着身子的高老师看到我也来了,愣了下,随后,满脸的纹路加深,他笑了。从我爸身后把我拉出来,孩子般得雀跃。
    我睁大眼睛四下瞧,灯光太昏暗了,眼睛睁得有点疼了,还看不清楚全貌,暗,真暗,更像是鬼魂出没的地方了。不过,倒是很暖和,扑面的热气。跟了高老师走过一条窄窄的直直的小通道,就直接进了屋。才发现,那热气来自屋子中央的一个大炉子,炉子旁有很多蜂窝煤,炉子上还架了烟囱。我没见过烟囱,对它非常好奇。然而一个声音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嚯嚯,哈哈,嘻嘻。
    一个高出我一头的男人窜到我面前,一连发出好几种不同的笑声。我之所以判定他是个大人而不是个孩子,是因为他额头明显的有几条抬头纹,但他的笑声和直愣愣的眼睛却分明像个孩子。
    大壮,去床边陪妈去。高老师扯扯大壮的衣襟。
    原来,这就是高老师的儿子大壮呀。可,可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呢?我侧了头,再次偷偷打量大壮,他其实还要再高一些,但他似乎很不习惯把身板挺直,而且他的头偏小,枣核形。
    高老师开了节能灯,屋子顿时被照得十分苍白。我的眼睛被晃了下,再睁开,看清楚了一切。墙皮的颜色很不均匀,有的地方的墙皮已经掉了。屋子里的陈设太简单了,一个大衣柜,衣柜旁边有一摞整理袋,鼓鼓囊囊的,被装得满满的。此外,便是一张圆形的折叠餐桌,和靠近阳台的一张大床了。床上堆着几条叠放整齐的被子,被罩是清一色的洗得发白的苹果绿。本以为我爸妈是卖煎饼豆浆的,再没有比我们家更穷的了,所以特别不愿意让苗子那样家庭环境的同学去我家,没想到有着三十几年教龄的高老师比我家更困难。置身于这个房间里,我知道了什么是穷困潦倒。
    高老师尴尬地笑了笑,说,总想着就该买房子搬家了,就懒得添置家具也懒得装修脸面了。
    我爸也淡淡得笑了笑,眼里闪过晶莹,把豆奶和芝麻糊递给高老师,这是给师母和大壮买的。
    师母?那个斜靠在床上,看不出身影的老太太就是高师母吧?她也笑着,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说,金来,你每次来都带东西,你买煎饼也难呀,不要总惦记着我们了。师母又望望我,伸出手,是强强吧,快到奶奶这里来,奶奶给你剥橘子吃。
    在我爸的示意下,我怯生生地蹭了过去,坐在床边的一把小椅子上。大壮也跟了过来,在我身边蹲下,双手托着腮帮子,“呵呵”笑着。我看了看他,突然有点紧张。
    师母剥好了橘子,想侧侧身。高老师忙过来,和我爸一起帮她。我盯着高师母的两条腿,心想,没有毛病呀,怎么转个身还得有人帮忙?没等我闹明白这一切,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我发誓,我张强从小就调皮捣蛋,但从没有打过人,更别说自己的爸妈,我只有被打的份儿。而就在师母把橘子递给我的刹那,一直乐呵呵的大壮发出了像牛一样的叫声,同时扑向我,眼泪鼻涕横飞,就为了抢我手中的橘子。眼看他五指叉开,向我抓来,我吓傻了,不知道赶紧把橘子给他,于是大壮更恼火了。“哞哞”叫着。两只手都叉巴开,朝我抓过来。说是迟,那是快。高老师已经从后面抱住大壮,呵斥着,大壮,不能打你侄子,爸立刻给你剥橘子。大壮的腰在高老师如柴的臂腕中疯狂扭动了几下,便挣脱了。父子俩面对着面,大壮的巴掌像雨点似的落在高老师身上。高老师一边躲避一边劝慰,没有惊讶没有气恼,完全的习以为常。直到大壮打累了,平静了,脸上又有了极其无邪的笑容。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到我刚坐的小椅子上,吧唧着嘴吃起了橘子,高老师才松了一口气。
    唉。他像是叹息又像是苦笑,没办法呀没办法。他只是重复着那三个字,并没有留意被大壮抓伤的脖子。我爸低下头,忍了忍泪,说,高老师,我真没有用,没本事,也帮不上您什么,还养了个白眼狼,敢祸害您。
    “哇”,我哭了,不是怕被惩处,而是,我的心被扎了下,很疼。
    乘公交车回来的路上,我爸告诉给我很多高老师的事情。
    原来高老师单独给我补习也好,还是在我家办起小班后也罢,从来都没有收过我一分钱的学费,而班里几个家境困难的同学也都和我一样享受着他无偿的付出。
    而大壮,他先天智障,为此高师母无法工作,常年照顾他,家庭的经济重担便全都落在高老师一个人身上。
    但,尽管如此,我爸拍了拍已经呆若木鸡的我,说,尽管如此,高老师却没有因为自己生活中的不幸而耽误了我们。我们上学那会儿,家里都不富裕,他全是无偿地帮助我们,很多同学都在他家吃过饭,甚至家大人上夜班,还很可能就住在他家里。高老师说虽然大壮是个智障儿,一辈子都需要他照顾,但要是能把学生教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爸弯腰,狠命得把烟掐灭在颠簸的车板上,好像那烟蒂是我的脖子,唉,他叹了口气,说,真是没有想到,我的儿子却这样对待我最尊敬的老师。
    我张张嘴又闭上了,我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能让人讨厌。恩,我都讨厌自己了。
    我爸继续说,说了很多很多。我才知道高老师的悲哀远不止这些。前几年,政府狠抓城市建设,说是要提高整个城市的现代化水平,向上海北京看齐,修建环城地铁成为首要工程。
    修地铁和高老师有什么关系?我心里正纳闷,就听我爸说,还是高老师人太老实,当时有很多钉子户都跟拆迁办的人玩“死签”,结果就是多给了很多钱。看来到哪里都是拣软柿子捏。可高老师就是老实,那是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呀,改变不了的。
    老实的高老师,原本的家就在我家前面的马路旁的墩子楼里,一套只有20几平米的老式独单。而那个墩子楼正好是地铁修建的路段,是要被征用的。高老师搬离了墩子楼,墩子楼也被推为平地,如今成了地铁进站口,干净整洁非常的现代化。但城市的现代化并不代表每个家庭都能进入现代化,20几平米的独单再小再旧也是个家。可高老师拿到手里的拆迁费却和飞涨的房价无法吻合,他无家可安了。
    我爸说高老师那时候问过他,金来呀,怎么现在有钱人那么多呢?那么贵的房子,动不动就几十万,可还都抢,怎么我就买不起呢?
    拆迁费只有十多万,想买房,只能贷款,但高老师那点工资只够一家人吃饭的。于是他决定先租房子,远远的,在市区边上阻了套同样老式的独单,不为别的,就为了便宜。此后,高老师上班就如同充军发配,每天都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车,可他从没迟到过,即使是冷风刺骨,地滑难走的冰雪天。等着,盼着,房子的价钱能落下来。然而,房价和大白菜的价钱可不一样,不是北风一吹,就会贱卖了的。房价就好比是宇宙飞船,不容人闪下眼,就“嗖嗖”的,没了踪影。
    我爸又叹了口气,又点上了烟。为了节省开支,我爸几乎不抽烟了,可那一路上,他抽了很多。他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现在连那市边儿的房子都涨价了,租金也涨了,唉,高老师这辈子恐怕再难有个真正的家了。
    我爸的话又让我一阵心酸,我想高老师应该就是因为房租也涨价了,才决定违背自己为人师的原则,办起小班的,但,我错了。
    还记得那天高师母打来的电话吗?我爸盯着我的目光越来越平和了。大约他看出我是真的动容了。   
    我点头,我怎么能忘记呢?那是“倒高”事件被发现的那天,高老师曾经用他干瘦的身体替我挨了下我爸的铲子。
    我爸说,其实那天,是高师母为了把非得往外跑的大壮拉回来,而闪了下腰,可就那么邪门,就那么一闪,高师母她就动弹不得了。医院说需要住院,还需要做物理治疗。
    天呀,我的心使劲揪了下,怪不得高师母两条腿完好无缺,却连转身都需要人帮忙。而且,这场病,得花多少钱呀?别看我小小年级,但知道“有嘛别有病,没嘛别没钱”的道理。前一年,我妈就因为要做一个胆结实的手术,花了很多钱,心疼地她流了很多眼泪,不停地嘟囔,多少个顶着星星摸着黑挣得那点钱呀,自己连套双蛋的煎饼都不舍得吃,却给医院送来了。于是我知道了,没有医疗保险的人是看不起病的。我爸妈是下岗的,没有医疗保险,高师母没有工作,自然也没有。我终于明白了,高老师就是在那样万般无奈的情形下,才接受我爸妈的建议,办起了小班。即使如此,他还在无偿帮助家庭困难的学生。我爸还说他最懊恼的,就是自己没有好好学,没有能力去帮助像父亲般的高老师。唉,他最后叹了口气说,做人一定要有良心。
    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真不是个东西,悔恨已经不能代表我的心情。
    夜里,我几乎一夜未眠,我想了很多很多,又好像脑袋一直是膨胀的空白的,什么也没有想。躺在床上,已经听不到北风的呼啸,不知道是我家的窗户密闭得比较牢固,还是风真的小了。但我的心底里却狂风大做,那是冲击我心灵的风声,并不寒冷,但是很凛冽,凛冽得好似把我的心扒了出来,突突的有节奏地跳着。我爸说的对,一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良心呀。
    我用厚厚的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想,如果闷不死,一定好好努力了,高老师说我是他学生的儿子,好比是他的孙子,那我以后得像照顾自己的爷爷一样照顾他,对,还有大壮和高师母。我爸没做到,但我要做到。我没被闷死,笑了,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力量,我相信即使北风吹得再肆虐,我的心中也没有丝毫的畏惧。更何况,说不定明天还是个无风的暖晴的天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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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09-12-8 11:25 |只看该作者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象高老师这样的人的生存空间被一点点挤占,最后要么选择放弃良心和道义,要么继续忍受贫穷和苦难。
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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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09-12-9 13:18 |只看该作者
好象回到了旧社会,好象看到了高玉宝,好象小时侯读的苦难作品又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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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09-12-9 16:52 |只看该作者
七、
    果然,连续些日子,无风无雨更无雪。老天爷好像看到了我的诚心,无比地配合。本就脑瓜极其灵光的我,不再昏昏噩噩、偷懒耍滑后,成绩突飞猛进。把美丽的刘老师惊讶得直翻白眼,因为我的作文《我的老师》在一次征文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刘美玲老师笑了,破天荒地允许我去她的小班上课了。董旭告诉我,刘老师跟他妈说,最后半学期,多收点学生,不挣白不挣,尤其是有潜力的,能出彩儿的,那叫双赢。
    老董撇撇嘴,说老强,你还以貌取人,把刘美玲当偶像吗?咱们班好多同学都发现她虚伪又不负责任。你看苗子她爸妈来学校,她就笑容满面,可陈喜郭明他们的家长来了,就眉头紧皱,跟欠了她钱似的,不就因为苗子的爸妈是机关干部,而陈喜郭明他们的家长都是打工的吗?还有,凡是在她小班的,她才用点心,可不上的,除了苗子,她都不搭理。
    我正在背英语单词,不想停下来,只随口说,不管怎样,她也是老师,咱们得尊重。
    老董眨巴眨巴眼睛,嘟囔着你看你,快成周郑苗子了。之后便悻悻得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也眨巴眨巴眼睛,是呀,只有苗子才会这样说话的,难道我真的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了吗?嘻嘻,这么想想,我不禁笑了。
    然而,笑容越来越少的是苗子,眼看着我的一飞冲天,苗子既羡慕又懊丧,因为她的数学成绩再没有过以前的辉煌。我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万全之策,对苗子和高老师都好,也是双赢的。那就是鼓动苗子也上高老师的小班,那样,苗子的成绩能提高,高老师也能多挣点钱。苗子家是班里条件最好的,他爸妈应该舍得花这份钱。
    果然,苗子也有此打算,说,我今天就跟我爸妈商量,争取这周就去,既然高老师能让你这株铁树开花,更何况我这样的好苗子呢?
    我冲她吐吐舌头,挥挥拳头。周郑苗子,小样儿的,逮着机会就挖苦我。当然,我知道苗子没有恶意,她的确是个非常单纯并且真诚热情的小姑娘。可转天,苗子的一双大眼睛红红肿肿的,她说,我爸妈不让我去上小班,说我成绩退步都是老师们不负责的结果,更不能再送钱给他们了。我的脑袋“嗡”得一声,有点蒙,苗子,我急得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爸妈不会给高老师使坏吧?苗子,求你了,我可是为你好,你不去,不去就算了,可千万,千万别让你爸妈去告高老师。我先谢谢你了,我可是每周都把卷子拿给你的。
    我一通语无伦次,把苗子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侧着头,忽闪着大眼睛,说,你要说什么呀?我爸妈为什么要给高老师使坏?
    不为什么。我其实也说不出原因,但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就是苗子的爸妈像极了战争片里的特务或者是叛徒。我自然不敢把这种感觉告诉苗子,我怕她用纤细的手指掐我,她们女生都有掐人的功夫。
    那天晚上就变天了,当夜降了场大雪,随之而来的,是气温的骤降,可以说是天寒地冻了。第二天,我早早的起来,准备了两套煎饼和一保温瓶的热豆浆,其中有我妈给高老师准备的,她说这样的天,高老师出来的早,肯定顾不得吃早饭。另一份是贿赂苗子的,虽然不是换早餐的日子,可我想用双蛋的煎饼堵上她的嘴,不,是请她堵声她爸妈的嘴。我像以往的冰雪天一样,站在学校门口的大树旁等高老师,坐轿车的苗子到得也很早,她满眼疑惑地望着我,好像在问,咦,不是已经认为高老师是个好老师了吗?怎么还在这里等着看笑话呢。我被她盯得有点难为情,脸红彤彤的。幸好,高老师已经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那段最滑的小路上了。我拿出我溜冰的高超技术,连跑带溜地过去,跟在高老师的自行车的后面,双手用力握住车子的后架,这样自行车便更稳当,不会轻易倒下。高老师停了下,屏了口气,站住,腾出一只手臂,摸了摸我的头,眼睛里满是欣慰。在我的帮助下,高老师顺利地走过那段最滑的路,没有摔倒。我们师生开心地笑了。
    苗子看呆了,她的眼圈红了。第一节课的时候,她偷偷给我一张字条:张强,今天我对你刮目相看,我好像看到了朱自清的《背影》里的一幕,你让我感动,我要向你学习。
    咳,都哪跟哪呀,我想向她解释,我并不是巴结他,高老师就好像是我的爷爷。可没等我张口,刘美玲老师已经给了我一个提醒的眼神,自从我上了她的小班后,她再不对我视而不见了。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周六的时候,苗子一大早就和她的爸妈来到我家。她的脸上笑开了花。我妈让她爸妈坐,但他们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苗子的爸爸仍旧穿着西装,手里把玩着汽车的钥匙。我打了个激灵,从心底替他冷。不久,高老师来了,我听到苗子的爸妈说,我们家苗子很早就在外面上奥数,现在的成绩大不如前了,请您给补习下,只要能提高,钱不是问题。高老师很是尴尬,他最不习惯和家长谈及钱了。还是我妈帮着解围,说了上课的时间和收费的标准。高老师却补充说,不过,如果家长觉得没有提高的话,是可以不交学费的。苗子妈浅笑了下,从那个银色的软软的手袋里取出两张百元大钞,说,我们先交五次的,高老师,苗子的数学成绩就拜托您了。她说的话很客气,但语气中却分明已经凌驾到我家房顶上了。
    苗子的爸妈走了,我和苗子会心一笑。
    你不是说他们不让你上吗?我问苗子。
    是呀。苗子回答,他们那天是说不让我上的,可谁知道又改变了主意,大约是我这次单元测验又没有考满分的缘故吧。
    恩,很有可能。我觉得苗子说得有道理,对了,你只要跟高老师好好学,一定会提高的,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告诫着苗子。
    苗子捂着嘴巴笑了。那笑痕里满载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地发展着,就如日渐变暖的天气,“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已经来了,真的希望春天久一点,最好四季如春,那样,那些疲于奔波的人们就会减少很多困难。
    高师母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虽然还不能活动自如,但也不需要再花费大笔的钱治疗了。我爸建议高老师还是要贷款买房子,我爸说,您还记得姜军吗?听说他抓住了这轮房地产升温的机会,开始投资房地产了,火车站附近的“景园公寓”就是他开发的,我们小的时候,他在您家蹭的饭最多,您找他,准能便宜。
    高老师摇头,说,我对你们好,可没指望什么,老师干的是良心活儿,现在额外挣了些钱,已经违背良心了,你知道我有多不安吗?哪还想去沾学生的光呢?
    我的心里一惊,原来高老师始终都没有放下那样的包袱呀,即使北风不再呼啸,可他的心里永远都有呼啸的北风。
    我爸不再劝他,只对我妈说,这高老师怎么就死不开窍呢?连个房子都没有,以后大壮怎么办?真替他发愁。
    我妈笑了,说,你也是死心眼儿,等有机会见到那个大款儿同学,你帮着问问呗,你同学要是还有心,一定会主动找高老师的。怕只怕,现在的社会,人一旦有了钱就忘了本,你那同学还记不记高老师也还是个问题咧。
    我爸摇摇头,说,别人我不敢说,高老师,我们都不会忘记的,对不?张强?
    恩。我使劲点头,是呀,我也是高老师的学生,我有发言权,我,是不会忘记他的。
    还有更令我高兴的,苗子说,她也是绝对不会忘记高老师的。
    原来,高老师越来越发觉到了苗子的潜力,他说论聪明,我和苗子不相上下,但苗子的基础实在是太好了,这样,她就比我强多了。苗子之所以成绩退步还是心理压力过大,主要是她爸妈给了她硬性指标,毕业成绩必须得是满分,她成天想着那些,难免会有失误。高老师针对苗子的情况,经常表扬她,让她重新树立信心。还连续一个多月,每天给她开小灶,进行难题训练,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要知道,高老师曾经是全区有名的竞赛老师。不过苗子的爸妈并没有付出额外的费用,高老师更没有想过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但苗子很争气,她取得了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一等奖。于是我们班的人气王周郑苗子红透整个学校,成为全校的人气王。顺理成章的,被推举到全校参加市级三好生的竞选,并以最高票数当选。
    那些天,是苗子的爸妈往学校跑的最勤的时候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尤其是对班主任刘美玲。那可真是从没有过的谦恭。董旭告诉我,刘老师和他妈说,我可不是傻子,不就是听说今年有市级三好生保送的说法吗?平时傲得不得了,不过是个小官僚,现在知道我这个全国最小的主任的重要了吧,哼,那可得看他们的表现。
    我猜想,苗子既然顺利当选了,自然是他爸妈表现得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我仍旧不讨厌刘美玲老师,相反,我觉得对于苗子爸妈那样的人就得像刘老师那样,不占他们的便宜白不占,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偷望了眼苗子,她大大的眼睛纯净如水。我咽了口唾沫,使劲把刚刚的想法咽下去,苗子是个好女孩子,她当选后,背着父母,把整套的复习材料都交给了老师,老师说,只要把她的复习材料都弄会,考取区重点没有问题。恩,善良的苗子,我可不能让她知道,我那样咒骂过她的爸爸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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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09-12-10 20:09 |只看该作者
这个还没写完,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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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09-12-11 15:42 |只看该作者
八、
    离毕业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幸运的苗子被我们无比向往的市重点中学提前录取了。我真的翘了翘屁股,放了个屁。苗子捏住鼻子,打了我一下,说,你怎么那样恶心。我憋着,不笑,严肃地说,你当是庆祝的礼炮吧。
    苗子托着腮,若有所思的说,张强,其实我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建议我去高老师的小班上课,要不是高老师那样尽心给我补习,我肯定不会得那个奖。
    恩,恩。我挑着眉毛,频频点头,说,苗子你最有心了,你长大了挣了大钱可别忘了高老师。那时,我对于自己以后是否能有个好的未来还不是很有信心,所以我希望比我更有希望的苗子以后能对高老师感恩。于是,我把高老师家的情况详细地和苗子说了。
    苗子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最后,她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张强,我对不起高老师。
    怎么了?怎么了?我不停的问,吓得够戗,真担心苗子的爸妈做了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事情,伤害了高老师。
    苗子抬起头,泪眼婆娑,我想让我爸妈谢谢高老师,可他们坚决不肯,他们说这半年也花了将近一千块了,没有必要谢了。
    哦。我这才放了心,舒了口气,嘟囔着,谢倒不必,那两个人不给高老师使坏就谢天谢地了。但苗子让我感动,她是有良心的,我几乎可以想象到,等很多年以后,她成为一个美丽大方的白领丽人后,前来探望高老师的情形,嘻嘻,但愿苗子也能成为地产大亨,那样,说不定会帮高老师安个家呢。
    我的笑容还没有散尽,一件天大的事情发生了,高老师和刘老师都被告到了教育局。高老师是因为办小班,而刘美岭老师则是收取家长的贿赂。教育局责令调查,一经核实,必定严惩。
    高老师失魂落魄地坐在我家,我爸妈也是干着急,没有任何的办法。董旭妈也赶到了我家,她说,高老师,您先别着急,我倒是有个主意,我和张强爸妈一起做通其他家长的工作,您就死活不承认。我相信学校领导清楚您的为人和工作表现,也不想拿您开刀的。
    那怎么行?高老师苦着一张脸,痛苦地说,明明是做了的,不承认还撒谎,我怎么为人师表呀?
    高老师。我爸着急了,说,您看您,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傻老实,比您班办得多,挣得多的,有的是,你这是遇到坏人了。您要是承认了,领导想帮您都帮你了了。
    是呀,是呀。董旭妈不住地点头,说,老张说的对呀。之后,她看看我,示意让我到里间去,我假装乖乖地进去,但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我听到她说,您看人家刘美玲,就死不承认,人家年纪轻轻可比您看得透彻。这不还泡上了病假,说什么是被冤枉得伤了心,提不起气,上不了课,假条一交就是一周的,弄得领导还得劝她来上班,眼睁睁这离毕业考的时间不远了,领导最怕这时候给撂挑子了。其实人家小刘就在家盯新房装修呢。不错,她是找了个有钱人,财大气才粗,可刘老师亲口跟我说,要不是这几年挣了点钱,凭那点工资根本没有办法打扮自己,也没有机会参加一些高档的聚会,就更不会遇到“钻石王老五”的老公了。人家这样,都脸皮一抹,就是大声喊冤,您怎么能承认呢?
    高老师沉默了。
    我听到我妈说,谁那么缺德呀,像高老师这样的好人都害,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那刘老师那么精明,知不知道是谁告的狗屎状。
    她应该心中有数,不过也不是收过一个家长的礼,也很难断定的。
    我心里“扑扑”直跳,我的天呀,千万别是苗子的爸妈呀,否则,高老师就是我间接害的,是我鼓动苗子来上小班的呀。
    谁也没有想到,高老师的沉默只是一种无奈,而并非接受了大家的建议。他还是承认了办班的事实,而刘美玲老师因为具体情况无法
核实,还因为她已经领取了结婚证书的老公,与教育局基建处有业务关系,一切便不了了之了。于是,还有一年就要退休的高老师,一张干瘦的脸更加枯瘦,简直是皮包骨,没有一点肉的支撑了。那张让人辛酸的脸啊,直让人疼得泪流满面。
    高老师仍旧每天给我们上课,每道题都讲解得清晰明白,但他的声音是无比的疲惫,只有我和董旭知道,他已经被逐级批评审查了。好在学校领导还算有良心,同情高老师,也算是在上级处说尽了好话,才没弄得开除工职。但,正派了一辈子的老实人高老师,怎么能承受得了呢?
    在我家,他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说,一辈子呀,我干教育干了一辈子呀,怎么会沦落到被告发呢?要不是我鬼迷心窍,要不是你师母住院要钱,要不是我担忧大壮的未来,要不是那房子改造,再穷再难,我都不会做那昧着良心的事呀。
    老师,我爸哽咽着,世道变了,什么人都有呀,根本不是您的错呀,是那暗中告发的人坏了心肠。
    不是,不是,不是,高老师抖着手晃着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么激动,即使是我当初恶搞的时候,即使是大壮乱打他的时候,金来,是我错了呀,我做错了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教书的人是不能有私心的,我有了私心,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高老师,我再也忍不住了,推开房门,冲到他面前,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但我知道我要说什么,高老师,您是最好最好的老师,同学们都说会永远记得您。
    高老师笑了,含着泪苦笑。于是他的脸便如同秋天的即将凋谢的黄色菊花,一道道的,绽开,松松垮垮间,似要坠落。他老了,更加老了,一下子老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高老师,是在我们考完数学后,在学校后操场的拐弯处,我看到了来来回回,不停踱步的高老师。他低着头,背更加佝偻,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偶尔抬头,目光直勾勾地望望教学楼,但很快就又垂下头,从被通报批评后,高老师就很少抬头了,好像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些关于他的文字,又好像他没有力气抬头了。忽然,他打了个激灵,仿佛在那炎热的夏季,却有呼啸的北风吹透了他的心房。
    值得欣慰的是,我们班的数学成绩在全区名列前茅,可惜,领取成绩单的时候,高老师便没有来,他生病了,查不出病因,就是身体极其虚弱,精神也极其恍惚,再不能走上那三尺讲台。即便这样,竟然很多老师说,呵,办小班就是好呀,成绩都顶刮刮。尤其是语文老师刘美玲,大言不惭地说,是呀,是呀,全班几乎都跟高老师补习,成绩能不好吗?不像我们的语文成绩,那都是我拼死拼活,干出来的。我吐了,真的,我当时就站在她身后,没等她说完就吐了。
    我爸妈经常去探望高老师,我也很想去,但,因为我的毕业成绩并不是特别好,只考取了区重点中学。我决定,等初一第一学期考试后再去探望高老师,我相信,那时候我一定会比上了市重点中学的苗子她们成绩还好。因为我的心中有一团火,那火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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