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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晁卫东半夜来电话。说是仇笑在金色年化里撒酒疯。何一定让你过来一趟，那家伙没人镇的住了。他说。我问晁卫东，你们没沾别的啥玩意儿吧。晁卫东连声说没有，赌咒发誓说就是一块喝酒唱歌，连小姐都没叫。我让他们等着，一刻钟内就到。晁卫东哎了一声，说何一定就在你楼下，你坐他的车来就行。我说知道了。起身摸了件外套穿上出了门。
何一定见到我没多罗嗦，替我开了车门后就闷着头开车。夜很深，轮胎擦着地面发出沙沙声划开了夜的宁静。车内有很重的酒气，我把车窗摇下来。何一定解释了一句，其实也没喝多少。仇笑的量你又不是不清楚。
仇笑的酒量不是什么秘密，地球人都知道。也就初中刚毕业的水平。可此人偏爱来上两口。逢上什么事，好也罢歹也罢，但凡出了点状况，总能拿来做喝酒的由头。我和晁卫东原本就跟他是一个班上的同学，毕业后又曾在一个单位共事，一向有酒市开张，几乎少不得我二人做陪。后来我从单位里出来，才没怎么聚在一块闹事。
何一定又问了句，仇笑原先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好奇地扭过头看了看他。什么关系？同居过。现在散了。你不知道？何一定微微一笑，只是确定一下。有些事从别人嘴里听来总觉不可靠。我撇了撇嘴，三八。
208房的门是敞着的。两个穿公主裙的服务生和一个扎着漂亮领结的领班站在门口，一边望里探头探脑，一边还交头结耳的说笑。老远就听见房间里传出来很刺儿的歌声。庞龙的两只蝴蝶的背景乐有点跟不上趟的赶着嚎丧者的调门，听上去别样的滑稽。那是晁卫东的喉咙，我知道。进门就看到仇笑一个人站在木头茶几上，光着膀子扭着秧歌。果盘和茶具全被踢翻在地。酒瓶的碎渣还没被完全清理干净，在地毯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哎！我朝仇笑招了招手，下来下来。仇笑充耳不闻仍扭个没完。边扭边扯起了嗓门对我喊，小妞，上来。给哥哥抱抱。我让门口的服务生进来把音响关了。房间里顿时清晰了起来。我说，你个大老爷们怎么不知道害臊。几斤肥膘是嫌没现够眼吧？下来下来。要跳钢管秀到大街上找电线杆子跳去。仇笑一时找不到节拍而不得不终止了难看的动作。站在茶几上直直地瞪着我，老半天，才吐了口气，说，咻咻。我拽了拽他的裤腿，乖，还没喝醉呢，知道老子是谁了啊？仇笑一脸沮丧，从台面上挪下笨重的身体。转过头指着晁卫东说，你丫卖我！叫她来干吗？晁卫东陪着笑，说是老何叫她来的，我就是打了个电话。仇笑就转过脸来找何一定。何一定已经从沙发座上拎起他的衣服抖了抖，顺手递给他。仇笑有些飘忽地瞟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穿起衣服。又低下头找扣子。但怎么也扣不进去。
我伸过手去替他扣扣子，问他，晚上是回你自己家还是去我那儿？仇笑想也没想地说，我自己回去。我认道儿，我没喝多。我又替他拉了拉衣角。说，那就好。要是你老婆赶你出门，可别来我家。明儿我还有事儿要做。
等到回到家拧亮灯，却看到仇笑躺在沙发上。我走过去，发现他差不多已经是要睡过去了。摇了摇他。他睁开眼，仍有点迷糊。我问他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自己回去的吗？他站起身来，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笑呵呵地说，咻咻，我老婆昨天出差了，到你这里来住几天行不？我笑了笑，那你别吐脏我的房间。仇笑说，我刚已经在车上吐干净了。
醒来时仇笑仍头趴在枕头上睡着。象猪一样发出轻轻的哼哼声。我记得以前他倒没有这样的动静。呼吸很均匀的那种，睡相也端正。想想也是，十来年的光景，大海都能被填出个陆地来，何况是人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习性呢。
等到手头上的小说写完了两三个章节，仇笑才醒了过来。隔着被子往我这里张望。我觉得好笑，停下手里的活儿，也看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很多年前，我们两能同时醒过来。在一个被窝里彼此看着对方，不言语，光是看着对方。相互地在被子底下踢对方一脚或拧对方一下。我还记得。
我昨天喝多了。仇笑说。我点点头，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他。他啜了口茶，丝地吸着气，抱怨茶水太烫。而后又说，我叫晁卫东别打电话给你。免得麻烦你。我说是何一定叫我来的。仇笑啊了一下，他？我又告诉他，在车上何一定还打听我们的关系来着。仇笑望着我，咱们什么关系？我呵呵一笑，同居好友，现在散伙了。还能有什么关系。仇笑点点头，大实话啊。不过他肯定不相信。我说，管他相信不相信的。他那个人，鬼才知道他心底里打什么算盘。仇笑小心翼翼地又吸了口茶，还是觉得烫。只好把茶杯搁一边。伸了个懒腰。说，那家伙鬼着呢。你以后少惹他。我也伸了个懒腰，跟他说，你起来吧。也该去上班了。我还要再躺一会儿。昨晚上给你挤地没睡好。仇笑不肯，赶我走？总该管我顿饭吧？我掀开被子，也不跟他客气，滚。老子又不是你老婆。要撒娇找你老婆去。仇笑的脸色就阴了下来。人往被子里一缩，说，老婆跟人跑了，上哪找去。我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一头栽进床里，闭着眼摸到被角拽过来，盖住身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
仇笑在被子底下搂住了我，脸贴了过来。我用脚踢他，却被他的脚紧紧压住。我能感觉到背上他的呼吸一点一点的在加重。他很清楚，我的身体在他的呼吸里会起反应。
二
没有想到的是，仇笑的老婆真的是跟人跑了。跟一个台湾佬。说起来简直是个俗套的旧本演义。那个台湾人其实我认识。一起吃过饭喝过茶相互打趣过。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人。普通话说的很地道。偶尔地带出点常在电视里听到吴宗宪那种土头土脑的口音。在本地讨了个二房。有时一块吃饭的时候听到他跟二房你侬我侬地调情，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放下电话还和在座的人客气：老婆大人查岗。对不住对不住。女人么，就是这样。一会儿工夫不在身边就多心。拿她没办法。
台湾人的大老婆人目前在上海，不在本地。人我也见过。皮肤腻白的那种类型的美女。长的很精神。一双眼睛能把人从正面一直看透到反面。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眉毛。修的极细，三十年代女明星那样的弓成一弯新月。说话间，不时地抖一下，尤其是和我说起她的驭夫术时，抖的更厉害。他所有的房产我都让写我的名字，哎，不写就跟他闹。然后一抖，象是个语气助词。
二房和我很熟。常在一块玩牌。原先是本地一个什么公司的文员。模样很出众。但关键不是长的有多好。在其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一头柔软的长发，蓬松松地披在肩上。说话慢条斯理。喝口茶，放下杯子，悄无声息地往沙发里一靠，很有小鸟依人的感觉。我很喜欢她。她也很满意我。满意我是因为我不象其他人那样多事。尤其不会象仇笑的老婆张真语那样，一进门就喜欢在她的房间里四处勘探。一边还问，房子是不是台湾人买给她的。诸如此类。
说到张真语，我第一次看到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自惭形秽的不得了。那是个标准美女。和个头一米七八号称是女性全能杀手的仇笑站在一起，你能明白什么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之类的词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是我将男人归类到色性动物的始作俑者。也是我能接受仇笑舍我而去的原因。我个人一直认为，良禽有择佳木而栖的权利。谁也不能将其剥夺。
晁卫东当时其实早就知道仇笑对我有异心。但一直就瞒着我。甚至和仇笑定下过攻守同盟。替其遮掩过不下百回。直到张真语找上门来和我摊牌，这事才算是捅开来见了光。她坐我对面，跟我说，我很爱仇笑，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语气哀婉动人，神情凄惨迷人。晁卫东后来也劝，说，咻咻，你没了仇笑还能活的很自在。小张就不成了。她一门心思全在仇笑头上。一天不见着人影就失魂落魄。怪可怜的。我掐灭了手里的烟，说，叫仇笑来，让他亲自跟我说。你们都别跟我费唾沫。
仇笑在外晃荡了将近一个多半月的样子。我不给他打电话，也就干脆不给我一点音信，乐的没事人似的在外逍遥快活。我咬着牙在家候着，扳着指头数着日子等着。等到他回来，一声不吭地进了屋，收拾了一个行李，只说了句要旅游结婚，就出门了。连谈的机会都没给。我靠在门框边看着他推着行李箱出了房门，在电梯口等电梯，连头也没回一下。就知道追出去跟他哭喊吵闹完全是多余的事儿。也就没事人似的转到窗口前。等着三四个分钟过去后，看到他从门洞里出来。一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打不远的拐弯口现了身出来，朝他奔过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块儿，情形如同港台时装剧，煞是感人。
但她还是一夜之间跟个台湾人私奔了。原因很简单。二房找到我说，那个贱人，真经不住我老公勾搭。一两万块钱就搞上了手。而后又哼了一下，比我还贱。我起码还捞着了套房子。
二房的那套房子还是我给她的饭票给推销的。不算便宜，可也不是很贵。台湾人买这套房子的时候跟我说过，蛮合算啦。不是太贵。
她也不想想，我老公根本就没打算养她。她那种货色，也就被人玩的命。二房又说。
我跟她敷衍，是啊，你老公可不就是喜欢玩。好在也玩的起。象我们这等平头百姓，哪能玩这个。没那本钱不是？
三
何一定找到我打听仇笑的行踪。我好笑地问他，怎么不去找当事人本人。你不是个随便就轻信别人话的人吧。何一定皱着眉说，仇笑压根就不接他的电话。晁卫东也不吐露半点风声。
找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睁着眼对他说瞎话儿。听凭何一定在我身后叫我，也装着没听见扬长而去。实际上，仇笑这一段时间里一直就在我那里吃吃喝喝，睡睡醒醒 ,有空还象个模范丈夫似的替我打扫房间做清洁。清理出不少连我都想不起来的东西。你的房间咋就跟个地窖似的呢？啥都藏着。属耗子的吧？仇笑从旮旯里扫出一枚红色水晶珠子，对着吹了吹，顺手丢进玻璃花瓶里。后来他从床底下的鞋盒子里翻出一沓信，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一堆灰尘里，一封一封地拆着看。左边是看过的，右边是还没看过的。他听见我进来的声音，抬起头朝我扬了扬手里的信笺对我说，我那个时候怎么那么纯洁。摸到你的手还激动老半天。我丢给他一个冷笑，那个时候，你不是才刚发育了嘛？正常现象。别不好意思了。
仇笑接着埋头看信，没理我的茬儿。我告诉他何一定他们在找他。没准这两天要再看不到你人影的话，就找到这里来了。我说，我蹲在仇笑的面前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单位上班啊？连招呼都不打一下。亏的何一定他们替你遮掩。仇笑眼皮子都没抬，说，嫌我就明说。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老窝我这里算怎么个意思呢？还是不是个男人。有这看信的功夫还不如出去把老婆找回来。工作不要也罢，随你，老婆总归不能就这么悬着吧。仇笑鼻子里喷出道冷气，老婆！哼，老婆如衣服，大不了换一件就是。至于你说的那么严重么！我仇大情圣要个女人还不容易？
我叹了口气。觉得没必要跟他浪费口水。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转开来。他接着看他的信，我则坐在电脑前发呆。一整天就这么晃没了。一个章节都没有写。
何一定和晁卫东最后还是找上门来。我给开的门。看到他们两个站在门口也没多说什么，朝里屋里喊了一句，仇笑，有人找。仇笑从里间晃了出来。看到晁卫东和何一定并不觉得有多尴尬，神情冷淡地往房间里让了让，一屁股坐了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看新闻联播。我泡好了茶端出来，看见他们三个男人统一的采取同一种动作，闷着头各自抽着自己的烟。我决定不掺合到里头去，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敲自己的小说。
外面一直很安静。过了没多久，仇笑推开门跟我说要出去。我边敲字儿边问，哪儿去啊？仇笑说，家去。晚上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关好窗睡吧。我点点头，说知道了。又提醒了一句，你别又去喝酒闹事儿了，注意影响哈。仇笑笑了笑就出门了。房间里越发的安静下来。
我算了算日子。仇笑在我这里拢共呆了十一天。不满两个星期。晚上我关好窗，洗好澡，躺在自己一个人的床上，觉得前所未有的自在和宽敞。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睡哪头就睡哪头。我撒开腿，然后又并拢腿，接着又蜷起身子朝左侧睡，过了一会儿，又朝右侧睡。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脑袋帖了在床沿边上，几乎要掉了下去。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踢到了地板上。全身冰凉凉的。
我伸出手去够被子。被子拉上来的同时，带出床底下的鞋盒。我又伸过手，用指头勾着盒盖儿将其拉到床边。翻开盖子，里面的信胡乱地塞的满满当当。我顺手抽出其中一封来。趴在床沿看了起来。上头，年轻的才刚发育的仇笑春情荡漾地写着：
亲爱的咻咻，昨儿晚上我一夜没阖眼。尽想你来着。你怎么那么好！那么那么的好。好的没法形容了。我特喜欢亲你。你的嘴唇软软的湿湿的，咬起来那么的富有弹性。我真想就这么一直亲下去，可你不肯。为什么不肯呢？难道你不喜欢我亲你吗？还是我亲你的方式你不喜欢？如果是这样，告诉我，我下次换过一种。你喜欢我从那儿亲起？上嘴唇还是下嘴唇？或者，我们该试着用彼此的舌头舔一下对方的嘴唇。你会激动吗？我会。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睡不着。真的，特兴奋。高考接到通知书那会儿都没这么兴奋过......
我翻了个身，一只手枕了在脑后，一手举着那封信，微笑地看着那些端正的字体。阳光穿透了纸张，使得它们晶莹剔透的犹如一件珍品。想起来，那还是我和仇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的亲吻，和第一次的性交。真不赖！老实说，和仇笑谈恋爱确实是让人由衷地觉得生命是如此的美好。尽管没有善终，可还是想说，不赖啊！这话，我一直没对仇笑说。以前是不想让他骄傲没说，后来是觉得没那个必要没说，现在是觉得说了不如不说。
很可惜的是，从仇笑那里锻炼出来的高超的接吻技术后来给荒废了。我和他，更多的时间段里，还是习惯于真刀实枪地将对方给睡了。那样，似乎更契合这个讲究实效的现实。就象广告里的钙片一样，省略掉部分情感和慰籍之类的环节，一片也顶的了过去五片，高潮依旧能在药效内抵达到兴奋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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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7-24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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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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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3 00:04
这个思汉果真高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