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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到
文/潘霞
“英福带回一个女人!”
不到两小时,这消息就传遍了不足五百人的小山村。
四十岁的英福尚未娶妻,父母早逝,自己靠一点薄田和农忙时帮别人开拖拉机耕田下种来维持生计,据说驾驶技术还不错。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虽不宽裕倒也过得去。
听说英福有了女人,有好事者结伴去瞧其中端倪。
杂乱的小院里,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满院子跑着找新鲜物什玩,并不认生,有人逗,偶尔还会回一石头一棒子的,乡下人看来,倒也可爱。
窑洞里,炕沿上坐着一个女人,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模样还算端正,村里同去的女人叽叽喳喳问这问那,回答却是叫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会儿说自己是来下乡的,一会儿又说还要去哪儿开什么会去,那地名没人听得懂——话是外地口音,说着的时候还挺一本正经的。
众人疑惑的目光移向英福,英福解释说,女人是他出门办事的时候碰到的,看她有些疯疯癫癫,可怜她们母子,就带了回来。
此后,迎合着盎然的春意,英福的小院也似有了些生气,虽然多是呵斥孩子的。孩子倒也算乖,人前人后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高兴的时候,英福也会带他到村里的小卖部转转,自己买烟的时候也会给孩子花上个块二八毛的,如此,这“爸爸”也叫得更欢了。
小卖部是村里的闲杂人等聚集的地方,碰到,总会调侃他一句:“不错啊,老婆儿子都齐了!”
其实,女人不发病的时候,看着也正常,偶尔做个饭,打扫个庭院,凑合着也能过日子,只是一犯病,就往外跑,还不忘拽上儿子。英福为此寻过多次,也狠劲地打过骂过,拳头棍棒不知吃了多少,照样无济于事,病却是犯得越来越勤了。有时,一个不注意跑出去,衣不蔽体就会出现在某户人家门口,冷不丁地,总有人会被吓上一跳。
就这样,从春天到秋天。终于,消停了。
听说,女人死了。
究竟是怎么死的,传出了N个版本,但既没人亲眼看到,也没人找英福对证过,所以也仅是猜测着,毕竟只是一个不知哪里人氏的疯子罢了。人被草草埋掉了,事是英福一个人办的。
小卖部热闹依旧,只是英福再带孩子走过的时候,就没有了打趣和逗乐,除了看孩子的眼神里多了些悲悯之外。
很快地,孩子也不见了,有知情人说,被英福以一万元的价格卖掉了。
对孩子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多数人心里这样想。
正所谓春种秋收,转眼,又到了农忙时节,人们顾着和老天爷抢口粮,英福的事逐渐被淡忘,直到他新买了拖拉机出现在打谷场上,人们才重又想起死去的疯子和卖掉的孩子。
两天后,一个消息震惊了全村人,英福死了!
犹如平地炸起一声雷,人们奔走相告。
“开什么玩笑!前天还在谷场上呢!”听着的人并未放慢脚步。
英福的确死了。在谷场边的一段下坡路上,手中开着的拖拉机突然不听他这老把式的使唤,车头猛得向后转,硬生生地栽到了坡下,照说坡并不陡,不至于要人命,可当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抬出来时,已是没救了。
“一定是疯女人的灵魂向他索命来了!”
“昧心钱花不得啊!”
……
私底下,人们谈论纷纷。
英福没有亲人,因为他也是从小被父母收养长大的。村里人把他和疯女人安放在一起,想以此慰藉那个冤魂,他们的故事也到此为止。
又是一年春来到,时令已近惊蛰,这个春天,与以住不同,一切都在静静地复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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