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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芳紫陌 于 2011-2-6 22:37 编辑
粗糙的爱（和潘霞的《细节里的深爱》）
第一眼看到她时，我不认为她是女人，因为她比她身边的男人还高还壮还黑还长得五官粗糙。
果然，她只会地里的活，比男人还能干，可只要是关乎女人的活计她都做不来，比如厨艺，女红。可是，用农村人的话说，她却很会生，很会养，生了三个儿子，培养出两个大本生。
我婚前只和她打过三次交道，印象都不好。
第一次，我刚进那个又暗又旧的老房子，从明媚的太阳下走到这样的屋子，我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还没看清屋子里都有些什么，就见她一下冒出来，拉着我的手，盯着我的脸，只管笑，吓了我一跳，一时犹豫不决该叫她什么？
中午吃饭，坐在小矮凳上，看着眼前玫红的漆掉得斑驳陆离的旧圆桌，白花花的一盆菜（猪油炒的菜，凉却了），不知所措，努力搜索二十几年的记忆，似乎从小我也没吃过这样简陋的饭菜，我把疑问的眼神投向了身边的恋人（现在的老公），当年的老公或许也很尴尬，只是冲我笑，不说话。
再看她黑褐色的脸，却在一束门外射进的阳光里，灰尘飘浮中努力咧着嘴，像是笑，一个劲劝我吃呀，你吃呀。我象征性地从盆中捞了点绿色，把半个馒头好不容易吃进去，说饱了。她就说：“城里的女孩就是吃得少啊。比猫吃得还少。”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减肥。之后，老公对我说，他母亲因从小在家当男孩子养，长大就下地当个顶劳力，一直到嫁过来，还是个棒劳力，所以不精于做饭，却精通地里的活。
第二次，是婚前的中秋节的前一日，我要去给未来的公婆送礼物。我父母听我说女婿家生活如此简陋，就让我们带了好多吃的，从点心到鱼肉，最后还背了一个大羊腿。进家门，她依然“灰头土脸”欢喜地迎上来，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哦哦的似是感叹着，帮我们拿东西，当我把羊腿从袋里拖出来时，她的一句话把我问懵了：“这东西怎么吃？”
怎么吃？从小吃到现在，我也是只知道吃不知道如何做，我真没想到他们这么大把年纪这东西都没吃过，更不用说做。那个羊腿最后是我打电话回家，在母亲的电话指挥下给他们做出来的，大料不全，他们家要啥没啥，可想而知结果并不好吃，可他们全家吃的却是那么香，我最后只喝了一碗汤。
第三次见面是要结婚了，回去看看准备情况。她用黑乎乎又粗糙的大手从她的旧衣橱里拖出两床棉被，对我讨好地说：“这是你们的姥姥（她的母亲）给你们做的，你看还可以吧？”
我皱起了眉头，因为我闻到的不是崭新的棉花被香，而是一股沉腐味。好在，我知道我家不会缺这个，张口就说：“您盖了吧，我自己带回几床新被来就行了。”
婚后，住在城里，知道老公家的状况，每次回去，都是带足了现成的吃食，不用劳驾她来做，也就相安无事。再后来，她也习惯了，每次我回去，她就问我：“媳妇，你说吃什么，你看着弄吧，我也不会做。”再后来，我搬到海边，带回去的海鲜多，一家人全都对我说：“我们这东西见得少，更不会做，你看着做吧！”从此，一个在娘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到了人家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受屈”的媳妇，一样一样，打着手机问着妈妈，做给他们一家人吃。学给闺蜜听，闺蜜们都不信，其实我知道，我是抱着怜悯的心情对待公婆的。
生孩子做月子，最需要人的时候，她来了。她和公公都想要孙子，可我们生的是一个千金。
她每每抱着孩子嘴里就唠叨：“白白胖胖的，可惜就是少那么一点哟。将来不顶用哟！”她儿子就喊一句：“娘，你说什么呢！”其实我觉得她说得也对，本来我也是想要个儿子的，可天不随人愿，谁知老公欢喜的当宝贝，我也就满足了。
我妈妈中午从城西跑到城东，来给我做一顿饭，她侍弄孩子，早晚的饭是老公做的，因为她对我们的厨房电器一概不会也不敢动。这样好不容易熬到七天上，她进来出去的似有话说，我就问她是不是有事？她冲我笑笑，然后站在那里半天，最后似下定决心走到我面前：“媳妇，我想回家。你看你这吃喝拉撒的都不用出门，又啥也不缺，孩子大人的都很健康也用不着我，这饭我也不会做，再是住在这楼上，可把我憋闷坏了，还有，我还担心你公公，还有坡里地里的那点活。”
我一听，也在理，我和孩子吃饱了就睡，一天的也没啥事，让她在这里陪着我还睡不踏实，走就走吧，就让婆婆走了。
婆婆走后不久，家里来客，我下地去开门，是老同学来看我，一看我来开门吓了一跳：“才七天你怎么就下地了？”我说我不下地谁给你开门呀？“你婆婆呢？”“刚走，回老家了，说在这呆得太闷身体不舒服，我让她回去了。”同学一指头戳我脑门上：“你傻呀，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让她走了。”这什么傻不傻的，我不能强人所难呀。
之后我的月子是母亲在家把饭做好了，差司机给我送来，这样直到快满月了，干脆把我娘俩拉回娘家了。其间她再也没出现过。
心疼我的父母颇有微词，我却觉得多此一举，人家本来就那样，干么要逼人家呀，再说了没人家不也一样过来了吗？我也没少什么呀，还乐得个轻松。
她是我老公的妈妈，我既然选择了她的儿子，我就要接纳她，自从嫁到她家，每年我都给她买新衣服，而且颜色艳丽，式样新颖，我想让她换掉那灰不啦叽的青布褂，变回女人。
起初，她望着新衣服只是看着嘿嘿地笑，却不敢穿，说在农村穿不出门去，让人家笑话，我就故意表示不高兴，说：“婆婆，你这是嫌我给您买的不好看还是咋滴了？”公公婆婆从一开始对我就有些惧畏，或许是我的身份地位的不同，所以一看我不高兴，赶紧换上，陪着笑脸说：“好看好看，你买的哪还不好看。”我一走，她立马就换下来，可我不管，还是年年买，最后，婆婆无奈，说买那么多，压箱子底挺可惜的，我还是赶紧穿了吧。我偷偷乐。
一晃嫁过来十四年了，与婆婆并不常见，孩子她也一天没看，请他们来住两天，婆婆直言不讳：“俺们不去，住不习惯，也不让你们为难。”偶而打个电话，婆婆总是那几句：“你不用惦记我们，好好吃饭，看好孩子，别生病，我和你公公就放心了。”
我们只是在春节回去，回去也就那么几天，婆婆人和心还是那样粗糙，可却在努力学着怎么爱我们。
原先不会做饭，也不知如何准备饭菜，现在知道在我回家前，早早准备好我爱吃的青菜，还有花生油；原先我们回去之前不知把我们的被褥晒一晒，屋子卫生收拾一下，现在已经知道了，还有一次把我的丝绸棉袄和被套床单放进我给她买的滚筒洗衣机里绞了，绞成了一机麻花。我们刚进家门就拿出来带着满脸的愧疚，向我道歉，我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有什么，还得谢谢婆婆帮我们洗衣物呢。婆婆一听我这样说，这才神情自然了些，又咧着嘴笑开了。
今年的春节又要临近了，明天我们又要回去见我的公婆。早早的，婆婆打来电话说给女儿做了件新棉袄，我笑了。说起做棉袄的事，还有一个典故。有一年回去，很冷很寒的天，老同学的妈妈给同学的女儿做棉袄也给我女儿做了一件，没想到没穿过棉袄的女儿，喜欢的羽绒服外套不穿，天天穿着一个大花袄屋里院子里窜，说棉袄真好又暖和又轻便还好看。记得当时婆婆听了只是哂哂地笑，然后就不好意思地摸摸女儿的花棉袄，说：“做的是好呵这么合身这么熨帖，我还没给孩子做过一件衣服呢。”我顺嘴说了一句：“不会做也有的穿的，只不过不是自己奶奶做的，穿在身上感觉不一样呵！”记得当时婆婆听完我这句话，半天没吱声，我还以为我话说得有点过，颇不好意思的。没想到，婆婆真还记心里去了。
可见，婆婆其实是个好婆婆，只不过因那个年代和过于贫寒的生活让她只为温饱忙碌，而磨粗了性情，媳妇若想拿母女的感情来衡量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必是牢骚满腹，可婆婆再怎么好也不能和自己的亲娘比，再怎么差也不要去计较，因为，她为你生养了一个亲密爱人，你生命的另一半，这就足以让你感谢她并孝敬她一辈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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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1-28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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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果想进步，最好写完后放一放，再读，应该有更多的体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