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夜河鱼 于 2011-1-25 10:01 编辑
《静静的春天》
终于洗完了最后一只油腻的盘子,我浑身酸软地坐在椅子上。拒绝了老板留下来吃饭的邀请,说实在的,闻了一天的油烟和各种酒菜味,尤其是在清扫了一个包房里醉酒顾客吐的残渣后,我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平时就不爱贪图那一餐免费的晚餐,主要也是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酸胀的手臂拿筷子时的抖颤。我客气着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就走出了小酒店的大门,屋外已经华灯一片了。 从终点站下车,还要穿过一些菜地,大概需要走上二十多分钟才能到家。已经是初春的天气了,夜晚虽然还是够寒凉,但已没有那么刺骨,我能感觉到手上的冻疮在发痒。我边走边低头使劲撮着手,以前也会生冻疮,但没这么厉害,这要是母亲还在,总爱帮着我搓,可是母亲不在了。一想到母亲,心里就有点发紧,最寒凉的一段时光已经过去了,但只要一想起她,针尖般的刺痛又会扎过来。前年那个风雨之夜,母亲是如何用她已经没了知觉的手臂夹住农药瓶子,又是如何打开盖子一气喝下去的画面是我这一生都无法逃开的噩梦。鼻子开始酸的时候,猛然听见一声欢快的叫嚷:“天啊,马丽萍!真是你啊!好久都不见你了。” 我一抬头看见了正向我伸出手来的以前高中的同学黄芬,我有些窘迫地握了一下她白嫩纤细的手,就连忙将我红肿难看的胡萝卜插进了口袋,然后听她兴高采烈地讲同班同学们那些个丰富多彩的毕业结果。 “多可惜啊,丽萍,你知不知道,我们班成绩比你差了一大截的都考上了湖北大学呢,你成绩比我还好,我都考上了华中理工,你努把力没准能上清……” “我家没钱供我读了。我现在在打工,也挺好,不耽搁你了,我也要回家吃饭了,再见!”我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就撇下她向前走去。我快速地走,仿佛要逃离什么,夜雾迷蒙中看见了家――那栋矗立在田埂边的二层小楼,不想进去,今天即不想看到父亲坐在轮椅上流着口水的呆样,更不想看到哥哥那尴尬的笑容。就在草地上歇会儿吧。 眼前的楼房还很新,可里面除了哥哥结婚的那间新房还行之外,其余的连墙都没粉,裸露着的红砖有种让冬天更寒,让夏更热的感觉。记得三年前当它刚刚建起来的时候,我和哥哥以及弟弟三个人是多么兴奋啊,楼上楼下的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欢乐地叫嚷:啊,这间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一直最宠爱我的父母呵呵直乐地说:好,当然我家姑娘要优先的嘛,谁敢来抢啊。 父母一直以我为骄傲,因为我是家里最爱学习也是学习最好的孩子。本来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的,结果哥哥和小弟都不爱读书。 这一切结束于一场车祸,当下肢瘫痪的父亲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母亲一急之下也中了风,右臂没有了知觉。不愿拖累我们的母亲在一个夜晚跑到江滩喝下了整整一瓶农药....... 然后家徒四壁,连和哥哥谈了两年多已准备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的态度也暧昧起来。 我的学肯定上不成了,为了哥哥能接到媳妇,我在一家餐馆里拼命干活。生活本来可以一直没有希望地麻木下去的,可是哥哥有天却特意出来接我,跟我说:“和你嫂子商量过了,你学习那么好,荒废了太可惜,我们准备先不要孩子,替你攒学费,争取今年夏天让你复学。” 这让我激动地很是憧憬了一段时间,直到看到了嫂子渐渐隆起来了的肚子。 我低头看着已经开始萌出绿意的草地,一只小虫爬了过来,仿佛冬眠后第一次苏醒,我的泪猝然落下,将它吓得连忙跑开,春天的夜晚很静很静,可以听到万物萌芽的声音,也能听见梦破灭的声音,一滴一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