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春天》
牛在被牵出之前,一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个关于它命运的会议是它悠闲地趴在牛圈里反刍时进行的。 立春了,村长想合理利用各家牛力资源,给村里的一些困难户匀一点帮助。算计到老田家的牛时,大田(他爹老田是春耕能手,去年死了)说:我家可就只能算两头啊,还有头,你们都知道,老了,去年就不怎么能下地了。 这事倒是实情,那头牛是老田最得心应手的把式,跟着老田头风里雨里的已经十多年了。 村长正沉吟的时候,不知是谁说了句:老了就杀了呀,干不了活了还得费料,再不杀肉煮不熟牙齿嚼不动了。 这个在云南省的版图上连个小点也找不到的小山村的会议还挺民主,几乎是全票通过了杀牛的决定。接下来就是些后续的话题了,例如杀牛成员啦,牛肉的分配等等,不要误会他们已经进入共产主义,山沟里的这个村子没通路,和外面世界的买卖是很困难的,所以大部分靠一个村里的人自己合理交换。 牛的生死就这么被定下了,今天就是执行的日子。中午,大田家的麦场上陆陆续续围上了很多人,十几个青壮小伙子组成了规模强大的杀牛团。老牛原本以为是主人带它出来兜风的,走过来的步子沉缓又塌实,突然看到这么大一群人围着,就开始困惑起来,在被绑上树的时候,还挺合作,没怎么挣扎,直到看到人群里闪出的明晃晃的尖刀,恐惧立即蒙上了它的眸子。它不明白它到底犯了什么错?当年它跟着主人可是勤奋着呢,每天犁的地都比别的牛要多,又快又好,它还记得当时它的主人经常会亲切地站在地头拍着它的头,以示表扬,它的那个主人呢?怎么这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啊? 牛在想什么没人感兴趣,现在大家最感兴趣的是持刀的马家老大,一个黑黑壮壮的家伙,一身的腱子肉因为兴奋闪着光,他朝其他人点了下头,就见十几个小伙子一拥而上,揪尾巴的,按头的,骑背的,牛开始挣扎了,但它实在已经太老了,几乎没什么效果,马老大一个箭步上前,只见白光一闪,刀锋就全部没入了牛的颈项,血带着热气喷溅出来,与此同时牛凄厉的惨叫划过麦场。 “哞…….”第三刀进去的时候,那叫声已经有些微弱了,可还是打破了春天田野里的安静详和,刀在喉管里不停扭动着,血不停的向外涌,牛由痉挛渐渐变成了僵直,最后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少,红色的刀子才终于抽了出来。 麦场安静下来,南国的春风温柔地抚摸着已经有如破麻袋一般瘫在地上的牛.破麻袋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大睁的双眼像面镜子,里面的人影僵硬地晃动有如鬼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