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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蓝菲er
只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常年在外上班的父亲,突然回来了。儿时的印象中,父亲很陌生、很渺茫。好像他经常都很忙,平时很少回来,只在过节的时候回来。所以对父亲的回来,由衷的高兴。
父亲回来了,除了带回一大箱子书和画以外,别无他物。父亲说,他喜欢书和画,他喜欢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他说,他厌倦了外面那些尔虞我诈你方唱罢他方登场的纷争。
从此,父亲就一直就在家,春播希望,秋收喜悦,夏事桑农,冬赏梅雪。每天,就一杯清茶,伴一盏孤灯,杯中盛日月,桌上放春秋。冷冷清清,不感寂寞,读书画画写字,从不间断。洗去了繁华,淡去了纷争,辞是非,绝名利,笔墨书画为伙计。任凭别人冷嘲热刺,他自岿然不动。读书作画,耕作品茶,清风两袖,明月一怀,周而复始,自得其乐。
一次,父亲在画画的时候,我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父亲很高兴,说:“画画和你写作文是一样的,要有血有肉,有主有次,线索分明,首尾呼应。像这两只鹤,虽然没有站在一起,下面的这只抬头向上引颈高歌,上面的那只俯首下望含情脉脉,好像它们在说着什么心里话。”
母亲说:“疯子,你整天写写画画,能当饭吃吗?玉儿,不要听你爸爸胡说。”
也是,那时我们兄妹小,父亲又酷爱写字画画,家里的伙计都是母亲一人做的,母亲真的很苦很累。但是,每每有人来请父亲写字画画的时候,母亲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有时,夜里很晚了,父亲还在看书,母亲就起来,给父亲披上一件衣服,倒上一杯热茶。当看见父亲的字画被油印到书本上的时候,往往是父亲默默无语,平平静静,母亲却笑得一脸灿烂,皱纹如花。逢人便要炫耀一番。
那时,生活的艰辛,生活的风雨,几乎全由母亲一人来扛一人来担,而母亲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我想:是书画诱惑了父亲,父亲诱惑了母亲。
父亲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能,在父亲的眼中,书画就是他的颜如玉,在母亲的眼中,父亲就是她的黄金屋。所以,我尊敬母亲,更尊重被书画所累的父亲,我恨书画,我从心理上刻意的违心的去拒绝书画的诱惑。
可是,或许是因为父亲的言传身教,或许是因为自己天生对书画的痴迷,或许是自身防范意识不强,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书画的诱惑,成了文字的俘虏。那些平平常常零零散散的文字经过大师们的妙笔排列组合,就成了一曲曲优美动听的轻音乐,每每让我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让我欢喜让我忧。我哭,我笑,我激动,我沉默,我多愁善感,我夜不能眠,都为它。
在这些文字之中,有我想拒绝而拒绝不了的东西,它能控制我的思想,它能说出我心里想表达又表达不出的情愫,徜徉在这些文字中,我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幸福的,每一声叹息都是快乐的。我的苦痛,我的欢乐,我的期待,我的梦想。
这些年,我拒绝了一个个五彩缤纷的诱惑,可是在书画的诱惑面前,我却心甘情愿的臣服与它。父亲的一生被书画所累,而我也正在被文字诱惑。我不得不承认,书画是个大陷阱,文章是个大魔鬼,文字就是姜太公钓鱼的那个钩,直勾勾的把你的七魂三魄都钓了去。
感谢父母赐予我生命,感谢父母给予我一切,感谢母亲无私的奉献,感谢父亲书画的诱惑,感谢他们教我做人的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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