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回，屋前开满桃颜似粉，数枚软软的甜香熟稔地攀上我的眼睫。又一回，庭中蔓生苔痕浅碧，我坐在门槛上望着日影打斜，一格格暗了西窗。
风声穿过时光游回童年。一瓣清清的岁月，学起漫漶着风霜婆娑班驳的老墙，剥落开来。
那时的日子多的是清水洁面，几净窗明的随常。老人们只盼得年年能在红纸上落下一个安字，静和生香。
而幼时的我，让那分清宁好生难得。一把笤帚，被甩动得猎猎生风，与邻家哥哥的叉在一起，竹枝交碰得咯吱作响。几十回合下来，院中细尘漫漫，鸡都扑扑楞楞上了舍房顶，喧闹不堪。笤帚扔了，少不了还要耍赖撒泼一番，指牙勾错，互在对方衣衫遮蔽处印上青紫条条块块后骂骂咧咧收场。不知多少回，被拉着一遍遍教导“笤帚是笤帚婆婆，你不可无故弄折了枝，碰倒了要扶起來，万不要再擎來舞弄……”
每次疯过，连着姐姐要一起挨罚，多是接下母亲晨起洒扫的活儿。大家都想我在求归安定简明中对日子生计能有一种根本的发心正念，不再顽劣。姐姐总是很认真的，细细地擦了桌椅板凳，一应把动用过的物件色色规整。起先我是自顾自的这抹抹那过过，对姐姐所做是不肯上心的。后来渐渐就听进了些她教的，像是扫地不可力使过大，角度要压低些，便不易扬灰曝尘，还有青砖地面的缝隙里也不该遗漏，点点滴滴俱是打点日月的经心之类。也就这样，在屋内映出的天光朗朗中慢慢长大。
印象中，自己是很馋的，总免不了流些涎水。一次，从集市上回的好些小伙伴手捧着半黄半青的杏子，竟坐在我家门前不远的大方青条石上享受起来了。我直直盯着，彷佛能听到他们齿间咬合的软糯，觉得自己的腮帮里也抹开一股甜酸。姐姐瞅着我定定的傻样，拉我进厨房要我切菜。而那日案板上丝瓜微苦的清香连同番茄的甜蜜酸软，都带出了杏儿味。
那时，家里拮据，一粒米一盅水亦爱惜的切切。我时常看着外婆将剩饭盛将到细竹条编就的椭圆缫箕里，再合上一个盖头，高高挂起在梁间垂下的小铁钩上。晌午的日影里，便总悠悠晃动着从竹间细密孔洞里透出的饭食疏香。
外公是喜酌些个小酒的，而我总被放在他膝上，一同坐在窗边的小圆木桌旁。记忆中，我的手一直用来稳住一只装着花生米和豆干的青边白瓷碗，外公则边喝着温温的黄酒，边喂我吃花生。偶尔，外公会沾着酒水在桌上写字，这样的是一横，这样的是一竖，还有这些是念撇、折、点。只是我吃了一身花生子儿，也没记住几个字。有时，外公也爱用他那被烟熏黄的指甲在桌上轻扣起拍子，和着收音机里传出的评书的调子。
记忆步步探入，溜出夜里母亲逢被子时不停摇曳的暖暖昏黄，灶膛里稻杆上抽出的缕缕明亮，菜园子中树影日影风声鸟声……许多许多细枝末节，见不到任何惊诧的平常，沉默悠长地化成一只在脑海心间穿引的手，姿势若兰。
此时，月华正浓，我坐在门槛上，看它一点点裹紧这不大的村庄，裹紧我关于童年的一个梦。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4-25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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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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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6 13:26
